关于遗憾

转眼间,已经是外公去世的第三个年头,2016年的4月底,外公有一次生病住院,在异地工作的我,通过微信跟他接了视频,那个时候我还感觉他精神好好,就像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一样嘱咐我,要照顾好身体,要好好工作。我还以为过几天他就会出院,五一节我又能回家看到他,没曾想,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4月28日凌晨,接到妈妈的电话,外公走了。我赶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冷冰冰的棺材,外公就在里面,跟我们永别了。我跪倒在堂前,哭得泣不成声,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遗憾又一次重演,八年前因为中考,没能见外婆最后一面,而外婆弥留之际还拉着妈妈的手,让她不要告诉我,不要影响我考高中,我考完试回家的时候,外婆已经过世两天了。

我的妈妈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女儿,我几乎是在外公外婆的背上长大的,他们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外公是个教师,他教我读书,写字,他每天耐着性子回答我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外婆脾气很好,我小时候顽皮,老是跟院子里的小朋友跑出去玩,到吃饭的时候,外婆总是扯着嗓门到处喊我,那时候不懂事,贪玩总是躲起来不应她,她喊得声音沙哑我才跳出来,极不情愿的跟她回家。

7岁那年,爸妈把我接回了家念书,每到寒暑假,外公就让舅舅来接我,然后开学又把我送回来,一直到12岁,我都不曾在家过过年。我除了上学的时候,几乎都在外公外婆身边,外婆有好吃的总是给我留着,有时候甚至会在冰箱里边,放上一两个月,我去的时候已经不能吃了。外公每次上街看到好看的头绳、发卡都会给我买回家,在他们眼里,我好像永远都是个小女孩。

后来,我妈妈把我送到了县城读书,我开始寄宿制,假期还要补习功课,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去看看外公外婆,我念初中的时候,他们已经七十多岁了。我那个时候,不曾意识到有一天他们会离开我,也不曾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快。后来听舅妈说,我念初中开始,外婆身体就很不好了,经常吃药,可是我不知道,因为我每次去的时候,外婆都好开心,她每天变着方儿给我做各种好吃的,现在想来,她一定是背着我偷偷吃药,忍着疼痛,也或许是我从不曾关心过他们。后来我念初三,几乎就没回过家,偶尔妈妈打电话说外婆生病住院了,我打电话过去问,外婆就说,只是感冒了,过几天就好了。让我好好学习。我信以为真,直到我中考完出考场看到来接我的爸爸,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我都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了。外婆下葬那天,我趴在坟前,一直哭一直哭,我觉得难过得要死掉了,后来已经哭不出声音,是舅妈和妈妈硬把我拖回家的。

那一年,我上了高中,我很久都没能从外婆走了的悲伤中走出来,我没有办法接受外婆不在了。后来我还是每到假期就去陪外公,外婆走后,他好像突然苍老了很多,他依然一个人住在老院子里,没有搬过去跟舅舅们一起住,每天早上起来打扫院子的时候,都会朝着外婆坟墓的方向看很久,发呆很久。院子是个老四合院,小时候住着四家人,现在,几乎都搬走了。2010年的时候,老院子要被拆,外公这才去了舅舅家跟他们一起住。我也因为高考然后去外省上大学而去看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一直以为他身体很好,2015年的春节,我去拜年的时候,他还得意的给我看他写的札记,工整的毛笔字,写了他的出身,他的童年,他上学,工作以及文化大革命等等,也包括后来怎样认识了我的外婆,他的文字里,外婆是个温柔至及的女人,相伴几十载,不曾吵过一次架,外婆一字不识,却识大体,懂道理。字里行间是对她的愧疚,这一生,不曾给她安定富裕的生活,却让他为儿为女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外公说,他要一直写到外婆去世,把这些年发生的他能记下的事都写下来,然后每家手抄一本,给我妈妈、姨妈,还有我的三个舅舅,我看的时候,已经写到他退休,写到我的童年。16年外公走以后,我在他房间翻到了那本札记,还是没有完成,后来我和舅舅,一篇篇整理好,编了页码,装订好了以后,拿到复印店复印了四份,外公的遗愿,他的子女,每人一份。

从此,我失去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亲人,遗憾的是,我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这么多年,他们好像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就像阳台上的花,像庭前的树,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也要告别呢!

15年的时候,我参加工作,独自一个人在异乡,每年回家看外公的时候,他还会偷偷给我塞压岁钱,他说他有退休金的,我是他最小的外孙,更是他和外婆都偏爱的那一个,曾经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说,好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好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我好庆幸我的外公外婆陪我度过了一个完整又幸福的童年,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爱弥补了爸爸妈妈不能陪伴我的缺憾。他们将好好做人,认真做事,善良勇敢的美德根植于我的心中。

只是遗憾,我那个时候不够成熟,我很想念你们,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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