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想吃菠萝。
想吃的是“菠萝”,而不是现在日益兴盛的“凤梨”。
尽管在生物学意义上而言,这两个名词表示的其实是同一个物种。但这里要说的,的的确确是小时候经常看到小摊贩将之一分为四、插上竹签泡在盛有盐水的四方玻璃缸中的那种菠萝。
小时候如果自家买了一整个菠萝,要吃到嘴里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首先要在削皮后用专用的镊子一个个将果肉中的残留果皮镊出,接着还得在盐水中泡上许久才能享用,否则第二天嘴唇和舌头就要领受那酸麻肿胀的惩罚。
相比于这种菠萝,现在时兴的“凤梨”——或者说被冠以“凤梨”之名上市的菠萝——则在这两点上改进了不少:果皮内嵌程度要更浅,削皮时只需削得略深一些便能将之完全除去;其果肉的涩嘴程度也要比“菠萝”轻上许多,削皮切块后无需在盐水中浸泡便可直接入口,这也颇得那些反感水果染上咸味的“味觉洁癖党”们之欢心。
尽管“凤梨”有着那么多竞争优势,我仍然还是馋传统意义上的“菠萝”。
“凤梨”滋味平板单调,入口后最为突出的感受便是——甜,辅以酸味调和、咀嚼几口下肚后唯一印象还是甜。省略了“菠萝”那静置半晌的神秘仪式后,这轻而易举的甜反倒让人习以为常、不足为奇。
相比之下,“菠萝”那与生俱来的苦涩口感也为其香气增添了几层更为丰富的层次感。入口后,还未来得及感受菠萝本身所带来的味觉刺激,其复杂缠绵的香气便伴随着略微刺口的涩感在口腔中先入为主地宣示了其主导权,接着便立马冲上鼻腔占领了感官高地。直到一块菠萝下肚后,这生动多变的香味都迟迟不肯散去,口腔中也伴随着涩涩的余味分泌着唾液,似乎在垂涎下一块果肉的到来。
因此,即使市场上充斥着更为方便食用的“凤梨”,我仍然忘不了那一口略带涩感的“菠萝”滋味。
清明假期的前几天,我也曾突然馋菠萝。
只是当时图方便,不愿意在水果店排队等待削皮,便直接去沃尔玛买了一盒切好了的台湾“凤梨”。
犹记得回家处理的时候并不怎么顺利,清洗的时候好几块凤梨硬邦邦地掉在了厨房洗碗池里。
当时肥布还在家中,但离清明假期回来后发现他已悄然往生的那个晚上已为时不远。
我很想肥布,
但是那么生活就总得继续——只不过是以一种和之前略微不同的方式而已。
因此在肥布的头七之后,我突然馋起了“菠萝”——是“菠萝”,而不是“凤梨”。
尽管在生物学意义上而言,这两个名词表示的其实是同一样东西,
正如——
无论是选择“慈悲积极地活在当下”,还是“在痛苦与悔恨中沉湎过去”,都只是“生活”这门课程的不用受教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