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艳艳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就听见爸爸在屋里大声说着什么。
门开了一条缝,爸爸的大嗓门一下钻了出来——
“我妈在床上躺着也有选举权啊。我在外地当然回不去,不过我妹妹可以代替我妈投票!”
“新鲜。”顾艳艳进屋关门,侧耳听着,第一次听到自己家人说出“选举”这个词,脑细胞迅速翻涌,一下窜到了台湾、俄罗斯,大洋彼岸的美国……
“行,我再给二小打电话,我妈的选举权不能没有吧。”
挂了电话,老爸转身看见顾艳艳,“你回来了,自己下饺子,我得给老家打电话。”
“啥事啊?还选举?”
“老家这一届村委会要换届,你大爷家的那个姐姐,你记得吧?是村委。还有你小姑父也是。人家都说他们干的很好,本来可以续任的,谁知道,有人在中间捣鬼,又插了一杠子,明天要重新选举。”
顾艳艳到厨房给锅里加了水,爸爸又开始打电话——
“二小,听说明天选举,我妈现在卧病在床,但是她那一票不能作废啊。”
……
“我知道,我现在回不去,让我妹妹去可以不?”
……
“谁说我妹不行了?刚出生都跟我妈了!”
艳艳知道爸爸在说啥了,姑姑不是自己亲姑姑,因为奶奶只有爸爸一个男孩,所以从亲戚家过继过来一个女孩子,过去农村好像都是这样。虽然艳艳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但几十年来,她耳闻目染于老爸对故乡的感情,也已经理解了许多。
此时,一定是有人告诉爸爸村里要选举,卧病在床的奶奶有一张重要的选票。一方说奶奶必须自己投票,或者委托亲生子女代替投票,不然就作废;一方又说奶奶的这一票不能作废,哪怕上门去征求意见,也不能弃权。
这一票很重要啊!顾艳艳在心里嘀咕着。
想起年过六十的爸爸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的走亲访友;想起自己第一次回老家时坐着姑父“嘟嘟”的三轮摩托车;想起夏天一同回去的儿子在后山的酸枣树下吹起的花瓣;想起那洁净的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想起在那个黄土高坡的山村里,人们正在忙碌于明天的选举,这次的选举结果关系着几百个家庭未来几年的命运。
而老爸,艳艳瞅了一眼爸爸,他一定会捍卫自己的权利,秉承着老家留给他的记忆和浓浓的亲情。
看着老爸放下电话,艳艳把饺子端到了他的面前,“怎么样了?”
“哈哈,他们说让我坐火车回去,给我报销来回路费!”爸爸笑着说,虽然知道那边的村干部有些忽悠的成分,但是也说明老爸的话他们觉得无理反驳了。
“你还真去啊,”艳艳笑老爸,“不管怎么说,人家听了你的建议,明天他们只要同意让姑姑代替奶奶投票,或者亲自去家里找奶奶,不就行了?”
“是,是!”老爸乐呵呵的,每次遇到老家的话题,老爸总是这样一副快乐的神情。
“哎呀,光记着说‘选举’的事,忘了问你奶奶冬至吃饺子没?我再去打个电话~”
望着老爸急匆匆的背影,艳艳想,老爸终归是操心的,那个几百公里以外的山村牵着他的心,那里的一方水土、一群人是他梦回萦绕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