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为什么我的灵魂会寄居在一个不完美的躯壳之中?
这是一个我从小问到大,从初谙人事问到不惑之年的问题,没有人为我解答。
据妈妈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奶奶断言我就是个‘喂狗的’(那个时候,新生儿死亡率很高,人们也不在意,死了就往墙外一扔,被野狗叨了去吃)。但是我没有喂狗,哭着喊着长大了,留下了‘胎带’的毛病。爸说,是因为留下了这个病,所以才活了下来,用病换了命。他的说法很有些迷信色彩,仿佛冥冥中就已经注定我是这样的命运。
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活下来了。
小时候,也跟小朋友们一起疯玩。说起来,小时候的玩伴,大大小小的孩子,大多还是善良的。那个时候,没有电视,除了偶尔的露天电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管天冷天暖,无论白天晚上,都是差不多半屯子的孩子在一起疯玩。而在那些活动中,什么跳房子,跳皮筋,钉钉子等各种游戏,我都是当‘老梢儿’。什么叫‘老梢儿’呢?就是在游戏中,小朋友们通过手心手背分成两伙玩。我不参与手心手背这个环节,不管哪伙是主场,都有我一份。仿佛很便宜,可是事实上,应该是两伙谁都不想要我,但又不忍心不让我跟着玩。
那个时候,我是不知道‘老梢儿’代表的是屈辱还是荣幸的,总之和大家一起玩就是快乐。我跟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起疯玩着,嬉闹着,欢笑着,哭泣着,甚至也参与群架,跟在一大群的后面,骂上几句脏话。
突然有一天,我不玩了。也许就是从那天起,我长大了。我变成了一个敏感、忧郁的孩子。
我是谁?为什么只有我这样?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奔跑的权利?这些问题开始萦绕于我的脑海之中。
我看着一起玩的小朋友,看着同班的同学们。你看她:智商欠佳,天天傻笑,头上长满了虱子,可是她却有那么健康的身体。再看他:穷得连双棉鞋都穿不上,冬天还光着脚后跟,每天他妈都追在后面连踢带打的,他为什么也有那么健康的身体?还有她,长得那么漂亮,总是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为什么她不是像我一样?……
那么多孩子,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唯独只我一个另类。我想在运动场上奔跑,替班级拿个百米第一名;我也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让那些男孩子为我倾倒;我想穿着漂亮的衣服,迈开修长的双腿,像小鸟一样自由飞翔,奔驰在人生路上,不受制约和阻挡……
我时常做着一个白日梦,梦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健全的身体,修长的双腿,漂亮的脚丫,我也可以涂上鲜红的脚趾甲,穿上超短裙,翩然地走在街上,让身边的一众人等目瞪口呆,然后去实现许多曾经不能实现的梦想,去做许多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还有另一个脑洞大开的想法,我希望可以碰上一个神仙,他有一个机器,把我放进去,让骨头和肉重新组合,不多不少,还是我这一堆儿,重新形成一个匀称的我。脸就不敢奢望改变了,就这样也就罢了,虽然不美,但也谈不上丑,总也不能让神仙勉为其难。为了这,我愿意折寿十年,我宁愿用十年生命的代价,换取一段健康美丽的生命。
如若这个世界有神仙该有多好呢!可是,终归我做的,是根本无法实现的白日梦!
我还是不解,我从小到大的难题,为什么我的灵魂偏会寄居在这样一个躯壳之内?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有人说,是我的前世留下的业障,又有人说,是长辈的业障。不管是谁的,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我到底是谁?
我得了抑郁症,许多次想过死,但我靠自己的努力治愈了;我梦想了很多生活方式,但都因为现实破灭。我努力活到了今天,回头望望,有那么多遗憾,却也有许多收获。人生,无非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分分合合,谁也不能完美,谁都有缺憾,有的一眼可以望到底,有的到了今天还是一片茫然。
到了今天,我还是想不通我是谁。只是,可以枕边摆一本书,手边放一盘果,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独立的空间坐在电脑前写一写心情,也算是一种幸运,是扑腾了半辈子的结果,虽然离完美落幕还早。
那晚,我用了一个很不雅的姿势躺在床上看书,儿子过来,笑说,“妈,你的生活越来越有品质了。”
儿子这一句话,算是对我这个妈妈,对我的乱七八糟的半辈子人生的一个认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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