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
植物一样,随意散落在春的暖阳里。
翠绿的肤色对他来说是大资本,因为他只有这个,还被他用来炫耀。
谁能告诉他,他的傲娇是自欺欺人?一棵植物罢了!或者说是野草,渺小地像眼袋上的死皮。
路人不屑一顾,匆匆而过。平淡的行为展示了路人的心理:什么?看你一眼?我尚在赶往目的地,你天生无脚,困在原地。
他亦笑路人平庸!扬起绿叶竖了个中指嘲讽,呵!这可笑的路人,和我身下尘土无异!郁郁寡欢以终日,无所谓得失,诅咒你们,路人!
即使再看不起彼此,却也没谁会先开口,好像没什么好处。以上的对话只发生在脑容量不大的脑袋里,谁都敢想,谁又敢想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处理。
哦,如果他先开口,路人会觉得他怪异极了,像躲怪物一样躲他。一棵草也说话?活见鬼!
如果路人先开口,他想,哼,任他自欺欺人,反正以后终是我的天下。
倚着暖暖的红土,眯着眼,不知道自己要想着啥,但他迟早把答案想出来。慵懒的午后诱惑他躺下,正好银色的塑料袋当空调被,好让他不知不觉中迷失自己。他没办法睡觉,因为腰杆会太弯,他怕哪个笨蛋会嫌他太显眼,就轻易地拔走他的生命。不过有时候他想,也无所谓的,谁说死了就一定比活着好?你死过了?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担心一睡着,太阳就躲瘟疫一样立马躲到山后,一下子到晚上的话,会冷,寒冷。倘若遇见冷,他就胆小地像恶心的小乌龟(这是他自己说的),情愿半辈子都在壳里。就算壳已经半年没洗,臭气哄哄的,他的嗅觉器官也老早习惯了味儿。小海龟成了绿毛龟。这段时间,就算蝴蝶蜜蜂来找他玩,他也压根没有兴致,好像对整个世界没了信心。
他记得在炎炎夏日里,曾对谁说过他不应该再畏惧冰冷的,如同周围的所有伙计,干爆这生活。事实上,温度骤降时,这些跟屁话没什么差别,没人在意他说过。没人提起这件破事,没人。
谁管以前,我只知道现在很冷,很冷懂吗?反正我不能忍受的。他经常对旁边的人这样说,貌似还不觉得有不妥,反而自己心里失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得不到别人的重视而失落还是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而失落,总之结果是无异,像在自虐。
实际上,夜深时分,也就是每天最冷的那几个小时,通常都是同类们最快活的Party Time。几乎没有人在的地方,与玩伴们追风,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放肆摇曳,摇摆整个野区,与远方的城市遥相呼应。他无法避免地看着他们,热闹是属于他们的,孤单是他独占的。他们是庸俗的,开着不切实际的无聊玩笑,喝着新鲜昂贵的露水,大有无赖地活着的意思。一开始,他很伤脑筋,他说服不了自己去做虚伪加无聊的事,他痛恨那样的傻瓜样子。后来他一个人在进行所谓的冥想或者瞎想吧,正如你能想到的,他也不晓得他想过了什么。独自忧伤,振作,疲倦,怀疑,反复再反复。也忘了从哪道听途说的,有人说他做作极了,以为这样就能咋的,咔咔咔,大有看透世俗,羽化登仙不成?这让他想起一句又是不知道在哪听到的话: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一年还是温暖的时间多点,就像现在,他想。清晨并没有太冷,他用自己的意志克服自己的弱点,坚强地在温暖的红土里伸个懒腰。晨练的路人偶然一瞥足够他自信好几天。才说不要庸俗,却靠庸俗高兴好几天。他坦白,自己的意志不怎么样,是因为这个时候怕冷的这个弱点比平时弱得多。他愿意相信自己的意志还是有点长进的,没人不愿意选择相信自己比昨天更好,而且明天会更好呢,至少他应该这样坚信。
东方,一轮红日飘起,亲近的光线缓缓抖下,安抚悲凉的灵魂,直至安逸。
他忽然觉得,不可以像植物一样,死在阳光里。
每个早晨都这般有勇气,希望每个夜幕下都不要这般没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