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时侯的我,曾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当一个人缺少什么,就特别渴望什么。我妈给我取名罗素,与大哲学家同名,可惜我一点也不“瘦”,没有哲学家的智慧不说,还老犯浑。高中毕业念大学,为了得到班级里瘦成纸片人的女孩们的青睐,我一度发了狠的运动瘦身,撸铁、游泳、动感单车,各种花式减肥,以期练出完美胸肌让姑娘们看到就忍不住尖叫扑倒。大学四年,我暗恋过一个姑娘,追求过一个姑娘,和一个姑娘不了了之。除此之外,感情生活几近空白。
我大学在理工学院学习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后进入企业上班。刚毕业那会,别人问我干什么工作的?我总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和人家讲,我在轨道交通行业,装的多高深莫测似的。那些和我相亲过的姑娘,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虔诚的听我吹牛逼。你问我现在?抱歉,现在的我早就没了新鲜感,什么轨道交通?就是地铁公司啦,每天跟地下往来穿梭,鼹鼠似的,然后一边说一边用餐巾纸飞快的抹去嘴上的油渍,留下对面一脸错愕的姑娘。
通常出现草草收场这种情况,多半因为对面的姑娘不是我的菜。换句话说,我愿意发挥到什么程度取决于我对面姑娘的成色。偶尔也会遇到有点感觉的姑娘,相谈甚欢,加微信后与约出来登山、泡吧什么的,但渐渐却失去继续交往下去的热情,于是相互知趣的互不打扰,成为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
说起来,如果不是通关游戏实在太过于无聊,或者下夜后漫长的寂寞实在叫人难以抵御,再不就是大修的白天终日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在仓山一带拖着灵魂出窍的躯体来来回回神游,我想我大概是不会上杆子似的一场接一场、没完没了的相亲。
我承认起初对于相亲,我绝对属于不屑一顾那种,好比离老远就能闻到嗖味的臭水沟,从心底深处厌恶。依据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当发现自己必须接受一件事情,怎么甩也甩不掉时,要么选择逃避,要么自我麻痹,还有一种,尝试去发掘其中的乐趣。我是千载难逢的第三种,绝对称得上相亲场上的资深人士。近一年尤其是近半年以来,每个周末明星走穴似的,一场接着一场,有时周内也要加塞。一来二去通过相亲认识的姑娘加起来总有一个师那么多。
我发现,成为相亲场上的主导者会让我产生不可动摇的优越感。假使对方是令我感到愉快的姑娘,我会启动身体本能,不遗余力的发挥自己天生演说家的口才,滔滔不绝,愣是可以把死人说活的那种。毕竟你懂得,逗姑娘开心是我罗素毕生的追求之一。如果对方不是我的菜,无论口感还是色泽看上去都稍逊色了一点,我会将她慷慨的推荐给口味相投的其他客人,在这一点上我是绝不拖泥带水、绝不含糊的。总不能看着好好的白菜烂在地里吧?
程小毛就是这众多其他客人当中的一个,也是我的同居室友,和我一样的95后单身狗。然而就在不久前,我的同居室友程小毛居然在某天下班后宣称自己成功脱单,女朋友正是我们公司市场部的姑娘,那姑娘我认识,从前我们在一起喝过酒,后来我嫌那姑娘胸不够大、身材不够惹火惨遭淘汰出局。我必须承认程小毛多多少少刺激到了我。这个从前只能靠打赏吃隔夜饭勉强糊口的程小毛,居然有了自己真正意义的女朋友。想要一雪耻辱的唯一且有效方式是,我得在短期内找到女朋友,必须,马上。树立人生努力的方向后,我开始向猎人寻找猎物一样,满世界搜索。
我信心百倍,坚信技巧不是问题,我不过是缺少一个目标。然而很快我就失望的发现,我生活的这座南方小城除了有参天的榕树和好吃的虾油,还有普遍难搞的姑娘。比起乖乖躺在盘子里任人摆布的小龙虾,姑娘们的智商和情商简直比这座城市的山峰还要难于攀登。虽然从幼儿园算起,我纵横驰骋的二十几年从未失手过,但有时仍然不免力不从心。譬如,从前我一直以为“小背心”在我的认知里将被终身划归服装的范畴,就是夏天七、八月男生套在身上实现对凉快的终极追求、属于极简主义穿搭的小背心,在服装设计师眼中最节省布料的服饰,剪裁明快、线条简约——真不知道如此简单的小背心是否可以荣登服装的殿堂,作为一种服装款式而独立存在?总之,就是那种被定义为夏季单品,作为撩妹神器被男性用来展示肌肉与力量感的小背心。直到一个姑娘的出现,让我不再以为背心就只是背心,有可能是作为背心以外的别的一种存在。
那姑娘名叫米兰,名字中不中、洋不洋,小麦色皮肤,眼睛细长,微微翘起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塑料眼镜,是衬衣和超短裙的忠实簇拥。米兰和我之前相亲过的姑娘最大的不同大约在于,她从不浓妆艳抹,怎么说呢,我第一天见到的米兰就是我最后一天见到的米兰。不加修饰的女性一般分两种,一种天生丽质,一种自暴自弃。和米兰混熟后,我损人不利己的嘴贱毛病开始登堂入室,我问米兰属于哪一种?不出意料,米兰送我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白眼。
米兰绝对属于老少皆宜的那种。如果有一天她结婚了,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会和婆婆搞不好关系把自己老公夹在中间跳脚,我倒宁愿相信她和婆婆好成闺蜜合起来修理她老公。对于具有恋童癖的男性而言,米兰那张天生童叟无欺的脸和乖乖女的穿搭,完全一副求之不得的女中学生模样,简直就是现代洛丽塔的标配。初次见面,几番客套后,米兰让我喊她小背心。啊哈,小背心,简直不要太可爱的名字,我差点笑出来,问米兰你怎么知道我妈从前管我叫臭袜子?米兰说那是因为你妈还没替你找到那个放臭袜子的抽屉,或者斗柜。
不得不承认,我开始对这姑娘刮目相看。此后长达几个月之久,我一直小背心、小背心的称呼米兰,并在认识的第一天,谄媚般为自己取名小包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取名小包子,难道就因为米兰是小背心?难道是我潜意识里希望自己和米兰,不,和小背心之间发生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