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妈妈的山芋角(己刊发《六尺巷文化》

昨天是爸爸的生日,二妹夫妇专程回来给爸爸过生日,还带了几个和我们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我一家三口,弟弟一家三口,一共十二个人在酒店热热闹闹为爸爸庆生,看爸爸开心的笑脸,我们也非常高兴,由衷的感谢弟媳把爸爸照顾的衣食无忧,让爸爸在失去妈妈的日子里从没感到孤单,尽享天伦之乐。让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不用超一点点心。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可我心里还是有点隐隐作痛,因为过完爸爸的生日就要忙过年了,脑海里妈妈忙忙碌碌的身影,像春运的车轮,从早到晚在不停的转动……

从蒸米坯子开始,煮玉米粒,烫面,米角,山芋角,还红萝卜菇子白萝卜菇子,腌的雪里蕻,萝卜菜,这些都要每天搬进搬出晒,那时节各家各户门前屋后那大大小小的簸箕,朗盘,大桌,小桌,竹凉床晒满了五艳六色的年货和干菜。景色之壮观胜过婺源晒秋。

这些都是妈妈唱主角戏,爸爸是配角,我们姊妹几个是跑笼套的。爸妈最关注的是收听天气预报,还有就是看云识天气,念念叨叨老古话,"春雾雨,夏雾热,秋雾凉风冬雾雪"还有"霜后冷,雪后晴"。米批子掌握好天气是最关键,头天晚上蒸米饭,然后晚上放外面冻一晚上,第二天经过太阳一晒,那米饭就粒是粒的,蒸煮的火候,时间也要掌控的好,妈妈又像戏里的导演,负责全盘指挥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分工合作。

妈妈的山芋角那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进九后的山芋赛雪梨,又甜又脆,妈妈上街就留心好的,上色的,大小符合标准的山芋了。不能太粉了,还要光头滑面的,遇到妈妈满意的,说好价钱,卖山芋的会直接把山芋挑家里来。等大晴天,我们把山芋抬塘边洗,回来放大盆里削皮,削好皮再洗,把山芋洗白白净净的,像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这些是头天准备工作,第二天当我们还在甜美的睡梦中就被爸爸妈妈叫醒了。我们揉揉惺忪的睡眼,懒羊羊的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洗漱完,就各就各位了。这边柴禾灶台大锅烀山芋,高高的盆锅盖边沿压上白老布,吸风灶大把柴火苗呼呼的舔着锅底。时间,火候妈妈掌控的八九不离十。那边搬凳子担门板,大簸箕,小朗盘,小桌子老布,纱布一切准备就绪,等山芋香味慢慢溢出,锅里发出滋滋声就要停火了,再用死火灰闷一会,山芋就熟透了,然后放些炒熟的黑芝麻,先用大锅铲在锅里揣,像砖工和水泥沙浆,绞拌均匀,再用手捏成团,这时小桌子上老布或纱布用热水打湿摊开,山芋团放摊开的老布上,上面再盖块老布,先用手轻轻按压山芋团,然后再用擀面杖轻轻滚动,山芋团在妈妈的擀面仗下像张开的荷叶向四面八方伸展,大概五分硬币厚度时,揭去上面老布,拎起下面老布轻轻的把山芋饼朝下放入簸箕,再小心翼翼的掀开老布,一块平平整整的,圆圆薄薄的像机器压出来的山芋薄饼成功了,这就是妈妈的功夫。这个不像擀面汤,麦粉有贴劲柔韧劲,山芋糊没有粘连劲,不能用大力气,轻轻的用柔劲,还要抢时间争速度,山芋糊凉了,就容易散,粘连不起来,不成形,妈妈做的又好又快,我们只能打下手,因为我们做出来的,厚的厚,薄的薄,不是破边就是裂口。我们把山芋糊当泥巴玩,做小鸡小鸭小猫小狗,边做边往嘴里塞。冬日阳光照射下,这些圆圆的小宝贝们,像不安分的新娘想掀开红盖头,看看花花绿绿的洞房,又像是睡足的宝宝,开始活动活动筋骨了,伸伸腿,抬抬头,微微翘起了边沿,这时我们把它轻轻移个位,再轻轻把它翻个身,等看不到水渍,就开始动手用刀切或剪刀剪了,先把山芋饼剪切成条壮,再剪切成菱形或三角形,这个也要抢时间,晚了,比皮条还僵,怎么也剪不动,这个我们会剪,就是没有妈妈剪的快,剪的好看,妈妈剪的山芋角大小一样,像机器模型压出来的一样,

炒山芋也是一门学问,山芋角一定要晒干干的,晒干的山芋角呈深褐色,山芋角在篮子里撞击有哗哗哗的响声,用手对折会咔嚓一下整整齐齐一条线断开,这时山芋角基本晒干了,到了腊月二十几,妈妈安排时间炒年货了,大多是吃过中饭开始,花生,蚕豆,六谷泡(烀熟的玉米粒),米角,山芋角这些需要沙子放一起炒的,都安排在一天完成,炒的那沙子好像是特别的沙子,黑黑的粒粒有绿豆一般大小。这时妈妈又像战前指挥官,看看火焰烈不烈,准备下锅炒的是多是少,还有出锅后的铁筛子要摆放在相应的位置,装成品的坛坛罐罐,洋铁古子,洋铁箱子有没有准备就绪。先把黑沙下锅炒,等沙子炒热了,妈妈用手试试,烫手了,这边准备下锅的也用葫芦瓢装好了。深褐色的山芋角,在妈妈的不停的翻炒下,在锅里滚过来滚过去,渐渐变软,变白,变黄,香甜四溢。每年都搞到夜里十一、二点,我们是又冷又饿又累又犯困

特别是切米糖,都是从早上开始炒米,然后一条龙流水线操作,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糖稀,一碰到就粘连到手上,衣服上,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连糊糊的,到了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上下眼皮像是二块磁铁,老是往一块吸,妈妈都是袖子挽得高高的,单衣薄衫,锅上锅下,拌米,捶糖块,切糖片忙的不亦乐乎,

妈妈的山芋角黄灿灿,甜滋滋,脆蹦蹦,香喷喷,馋坏了我们单位的上海佬,上海佬说,“杏花楼"的糕点也比不上妈妈的的山芋角,带回去的都是抢手货,亲戚朋友供不应求,每年妈妈都为她们准备许多,给他们带回上海,她们春节回来会带很多上海糖果和糕点给我们,还有明星照画片,那时的明星画片是抢手货,背面是歌词,女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就像收藏糖纸一样,把这些画片当成宝贝一样收藏,这些画片让我在小伙伴中显足了威风。

一转眼新年又来了,现在的超市里,炒货店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但失去了那浓浓的年味,失去了家的特色,没有了妈妈的味道。

儿时的年味,妈妈的山芋角只能永远在心里,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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