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行过城东门,遥遥望见洛阳北边墓地,墓碑杂乱无章的散落着,有些墓碑旁有着不久前祭祀留下的痕迹,而剩下的那些墓碑,似乎已是多年无人洒扫,一片荒芜。秋风吹过墓地旁白杨和松柏,树叶摩擦滴雨,相互呢喃,萧萧肃肃,秋风带来刺骨的凉。走过种着松柏的宽阔大路,看着远处天地相接,只有我一人走在两路松柏之间,道路显得格外宽阔,天也显得格外高。我从未意识到自己竟如此孤独,一瞬间,那种来自于渺小的无力感拥我入怀。
在我脚下不远,杂乱的埋着那些逝去多年的先人,有些尸骨未寒,仍带着家人无限的悲哀,有些则逝去多年,早已被人遗忘。曾经他们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阳光下生存,有过自己的缘场,做过别人的过客,做过别人的光,也成为过别人的黑暗。现在却躺在太阳永远照不到的地方,沉睡于黄泉之下,永不复苏醒。
我似乎脱离了身体,感觉到时光由不可阻挠的力量推着前进,我们被时光推着前进,人生一世,在这世界上不过是个如灰尘一般的过客,过客还能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而灰尘却只能被命运风吹着飘泊。我看着时光推着万千个如我一般的生命度过时光的长河,不顾长河中冰冷刺骨的河水侵蚀着我们的皮肤和骨骼,不哭那些生命眼中的惊恐和痛苦。在意识的时光之河中,我充满畏惧但又无可奈何地向前走着,思索着我这句破烂的皮囊还能支撑多久,冰冷的河水麻痹了我的意识。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记起我的身体仍在东城门外的小车上,身上似乎还有几个钱。我要离开这条河,我一定要离开这条河,我不想再被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了!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老马拉着我破旧的小车,走到了洛阳城外,我不知道我来到此是否是有意识的,但是我很高兴自己来了一个能够离开那条河的地方。这是繁华的洛阳城啊!那里面有美色,有美酒,又有美乐、美食,只要我沉溺于享乐,又怎么会想起那条河呢?于是我用自己身上的那几个钱买了一壶酒,买了一件新的绸缎衣服,来到烟花柳巷里享着堕落至极的乐。我想着用酒和美色麻痹自己的感官,但我的意识却脱离了身体在清晰的旁观着,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醉倒在那烟花柳巷之中,被扫出门外无人问津。
原本耳边的嘈杂在一瞬间都成了极致的安静,安静的可怕,我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感觉到了水在我身边流淌,水声时大时小,我感觉到有什么在腐蚀着我的皮肤和骨骼,渐渐的,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恐惧,恐惧到了极点,之后我释然了。我知道那条河一直都在,我知道自己一直被侵蚀着,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起多久的侵蚀。我所一直惧怕的结果终于到来。
于是我最后一次抬起眼,看到河上千千万万如我一般的生灵,他们被看不见的力量强迫着前进,尽管他们恐惧,痛苦,但是这力量不在乎,生灵们在刺骨的河水中向前艰难的迈步,即使他们恐惧,痛苦,但是他们从未停下过前进的脚步,生命的意志令人叹息。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我没有身体的意识好像变得越来越轻,它上升,上升。变成了一片雪花,落在了我没有意识的身体上。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件事,之后,黑暗笼罩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