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院,一棵树,几只鸟,几声蝉鸣,斑驳的树影,嬉闹的孩童,摇着蒲扇的老人,这是夏天,但不是那是的夏天。
那时的夏天,是——扬井和菜香。
奶奶家的那口井,是黑色的,为了防锈,上面镀了一层黑色的铠甲,而那层铠甲也不负众望,常年闪着锃亮的光。那扬井的形状是一个垂着鼻子的老头儿,那鹰钩鼻像极了我爷爷,也像极了章鱼哥的城堡,堡里睡着我幼时欢乐的时光。
每到做饭时,爷爷便会去那个扬井打水,我便会趴到窄窄的井口向下望,只见里面的活塞上下一动,“老头儿”的“鼻子”里便会涌出清凉的水,那时的水不是消毒水味儿的,扬井的水可能是活的,浑身上下透着草木的香,现在想想,那真是自然给人的无上恩赐。
我一路小跑跟着爷爷来到厨房,看着井水涌入那口大锅,白气腾起,那是井水的魂魄,我知道井水没有死,它们会变成天空的云,不远万里回到那座老头儿似的堡里,然后重新被需要它的人捧起,变成一碗皮蛋瘦肉粥,或是一道自家母鸡炖成的汤,滋养人的灵魂。
不多时,奶奶掀开大大的锅盖儿,白气儿卷着香气儿袭击人的鼻腔,我咽了咽口水,这味儿,错不了。
古老的颜色,古朴的风格,搪瓷碗上盛着单纯的欢乐。没有过多的调味,没有过亮的色泽,口腔里充盈的,是乡间的绿色。
菜已上桌,酒亦温妥,原木的餐桌,还差你一个。
多年后再看到井,仍会想起那个菜香四溢的夏日午后,“老头儿”拖去了铠甲,爷爷奶奶也已被岁月压弯了腰,回到堡里的井水再没能成一道菜,只有那味道还未完全离开唇角,尚未迷失在物欲横流的酒馆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