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李村--向阳路上的女同学

我去医药公司报导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高中同学海珍。

我们城阳周边属于青岛近郊,学校里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农村孩子。高中毕业后,除了几个学习好能考上大学的,大部分同学就回乡务农了。农村生活辛苦又乏味,刚出校门的少男少女,鲜有吃得了这苦的。我们八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因为有了一定的知识积累,更向往外面的世界,大多不会回到农村,安心在家务农。同学们有外出打工的,也有回校复读的。而像我这样的农村女孩子,想要拥有城市户口,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海珍是非农业人口,考大学并非必须。记得当时读过一片文章,题目是《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写的就是这种城乡差别,当时年少的我们感同身受。

海珍作为城市孩子,本身就比我们多了好多选择。所以高中毕业后,她选择了就业,在医药公司下属的药店工作。而我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寒窗苦读,以期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好在老天不负有心人,我如愿考上了大学。此刻,我们相遇了,可以坐在一起,不仅仅是喝咖啡了。

久别重逢,我们都很感慨,这也让我安心,此时此地,我不是一个人了。同学加同事,双重加持,让我们倍加亲密,从此成了一生的朋友。

我刚到新单位,除了一张大学文凭外,并无其它优势。心思单纯还是一个愤青,和其他同事相处,谨慎又疏离,总感觉不在一个频道上。幸好,我还有海珍。

海珍是我们同班同学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个哥哥,是家中真正的小公主。但是,她并没有小公主的傲娇,反而朴实细腻,颇具侠义心肠,不管在哪里,人缘都很好。我们买房子时,问她借钱,她二话没说,就借给我们一万块钱,要知道,那时候的一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好像我们借钱的时候,她爸爸也碰巧要用钱,她没把钱给她爸,都借给我们了。为此,她爸妈经常调侃她:“看来,同学比爸妈亲啊。”海珍同学工作上也是一把好手。那时,她带领的崂山药店一班人,对顾客耐心细致,有问必答,特别是年龄大的大爷大妈来药店买药,她们更是不厌其烦的讲解药的用途用法,怕大爷大妈们忘了,就找个小纸片记下来,交给他们,老人们也把她们当自己孩子一般看待。有付出就有回报,她们小组年年都超额完成任务,拿的奖金也是全公司最高的,上上下下都喜欢她,那时候她是医药公司的标兵。

在李村买了房子后,我们两家经常聚会。那时候,她因工作出色,深得领导器重,经常外出培训,业务出差。她不在家的时候,也不影响我们的家庭聚会。通常是她老公跃哥提上一打青啤,老万炒上几个下酒菜,我吃完饭该干啥干啥,两家的两个男孩当时还是学龄前儿童,主要就是玩。他俩头对头趴在地板上摆弄那些恐龙玩具,搭积木盖房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两个男人也把这一打酒喝了个光。然后跃哥带着孩子,打车回家。因为太晚了,公交车都下班了。那段日子,这样的家庭聚会,频繁到几乎每周一次。

医药公司位于向阳路和书院路十字路口上。对门西面的那排大楼,就是经委楼,我的高中兼大学刘胜就在这里工作。

刘胜是我青岛大学的同学,也是老万的高中同班同学。她个子不高,眼睛很大,是一个真人版的“花仙子”。老万同学对刘胜记忆深刻,他的着眼点总是落在吃上。我不止一次听老万描绘过那个场景,每次都笑话老万馋。我们上高中时,同学们上完上午课后,中午饭是在教室吃的。像我这样走读的同学,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午饭从家中带,虽不算丰盛,但能常常变换花样。住宿的同学,就没有这个利好了,他们只能在学校吃。那时候的条件比较艰苦,学校食堂的饭菜就是那几样,长年累月地吃,谁都受不了,况且那时候的男生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学校周边应运而生了一些摊贩,做饭卖给住校的学生。老万他们这样的住宿生,经常去校门口买饭吃。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些水煮土豆芹菜加几片肉,大锅炖白菜加点豆腐,即便这样,也比学校食堂的千篇一律的饭菜,好了许多。

刘胜个子矮,坐在教室第一排。老万他们出去买饭回来,经过她身边时,往往能看见她吃的什么。有一次他买饭回来,看人家刘胜在吃午餐肉,把他馋得暗暗咽了好几次口水。那时候对我们来说,午餐肉是奢侈品,平常连见都很少见,更何况吃了。我调侃他:“要是这是换成我带的,你早就虎口夺食了吧?也就是那时候刚上高中,和人家不太熟。”因为姓胡,同学们都喊我“老虎”。一年后,我们学校文理分班,老万和我都到了文科班。果然被我言中,我从家带的饭菜,常常被他们用门口买的这些清汤寡水的饭菜换走,连商量一下都没有。现在我经常开玩笑说:“你现在为我做饭烧菜,都是在还上学时候欠的债。”

别看刘胜同学小巧玲珑的,但是学的专业并不轻巧,她学的是机械专业。工作也偏男性化,人家做的游刃有余,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我医药公司有个同事,她老公和刘胜同一个办公室,是刘胜的同事兼领导。我同事常常在我们办公室分享刘胜的信息,有一次满脸仰慕地说:“胡胡,我老公说你那个花仙子同学,又考出会计师证来了。”我同事的老公,也是我们上几届的高中同学,又是城阳老乡,他很赏识刘胜,平时都是拿刘胜给他老婆做榜样。那时候,我一个专业财务人员,会计师证还没拿到手,人家学机械的跨行业拿到了, 不得不让人佩服。

刘胜同学的老公,也是我们高中的同学,长得高大威猛,是我们当时校长的二公子。我们校长亲自登门拜访刘家,为二公子求亲,曾经轰动一时,为众多男同学羡慕。于是,两人延续了从校服到婚纱的情意,让一众暗恋者们醋意满满,私下称他们为“美女与野兽组合”。

经委大楼旁边就是建设银行,我的新进偶像利哥曾在这里工作过。我对利哥的崇拜,始于才华,敬于人品,还在持续挖掘中,没有终止。

在一次大学室友兼闺蜜的聚会中,她随老徐同学而来,从此成了我们大家的共同偶像,我们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她的铁粉。加上利哥微信后,我翻她的朋友圈,挖掘出古早的信息,她的语文老师和我的是同一人,发信息一问,果然同在原崂山二中同过学,只是不同届。她比我小两岁,却比我高两届,一个是学霸,一个是留级生,造就了偶像和粉丝的距离。

利哥的姥姥家是夏庄的彭家台村,她上高一时才在当地安顿下来。她爸爸是海阳人,妈妈是崂山人,爸爸妈妈都是高材生,两人结婚后就在海阳安了家。她妈妈是高级教师,是当时的稀缺人才,常常被派遣到偏远地区充实当地的师资力量。据利哥回忆,从小学到初中毕业,一直辗转于海阳的广阔乡村,八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七所学校,几乎每年都要转学,每年都会有新同学。当时我们当地小学的入校年龄是八周岁,利哥六周岁不到就上学了。因为那时候他妈妈工作忙,无暇看顾她。乡村那时候也没有幼儿园,妈妈只好带着她上班,妈妈上课的时候,利哥只能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大大的校园里,常常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大树下看蚂蚁搬家,坐在操场上看天上的流云变幻出各种形状,落落寡欢的神情很是让人心疼。学校里有个老师是妈妈的学生,非常崇拜妈妈,经常帮忙照顾利哥。利哥五岁的时候,他妈的同事兼学生说:“等这学期开学时,就让小利跟着我这个班上上看看吧,能跟上就上,跟不上第二年再从头学,权当我帮老师看孩子了。”妈妈同意了,从此利哥成了一名小学生了。班上的同学都比她大,最大的比她大七岁。那时候偏远地区的农村,兄弟姐妹在一个班上上课的比比皆是。我记得我小学毕业时毕业照上是三十几个人,利哥说她小学同班同学最多的时候达一百五十个。

成为小学一年级学生她,除了写字不太端正外,功课竟然都能跟得上,甚至比班上其他的孩子学得还要好。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帮她削铅笔,包书皮,放学常常绕道送她回家,看到自己的孩子这么快就融入小伙伴中,妈妈深感欣慰。

转学的过程总免不了兵荒马乱的,也会拉下很多功课,利哥都是通过自学赶上来的,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成绩,学霸大概就是这样练成的。

利哥大学学的是建筑,毕业后分配在建行工作。在建行创造的奇迹是抢答小能手。总能先于别人按响抢答按钮,替团队挣得先机,取得好成绩。以至于在全青岛市建行系统都有名,市级行如果要组团参加更高一级的活动,都直接点名要她加入。虽然利哥不在建行好多年,但是建行一直流传着利哥的传说。

利哥的主业是造价工程师,这是个烧脑的的行业,对我们文科生来说,这行业就像隔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但她跨行玩写作,却玩得得心应手,超越了行业内的许多专业人士,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出道即巅峰?她的文字随性恣意,拙朴天成。在她笔下,猫猫狗狗,鲜花野草皆有灵性,她家的狗子叫寻欢,黑猫叫富贵,院子里的樱桃树有叫婴宁,有一年种的菠菜,好像长得比较柔弱,它们得名字自然就应该被叫做林黛玉了。连那些疯长的野草也有名字,它们都叫穆桂英。最近院子里新进一批居民,就叫关羽刘备张飞,她对外说这是她养的宠物鸟。我悄悄告诉你们啊,其实它们就是一群鸡。最近关羽们下蛋了,被利哥宠上了天。狗子寻欢可不愿意了,常常对着这群鸡狂吠不止,嗓子都喊哑了也不停止,去门口喝口水继续叫,嫉妒鸡们分走了它皇阿玛的专宠。更过分的是,最近她又给富贵寻了个伴回去,取个名字就叫富察氏,看名字是富贵的皇后,但是富贵貌似对富察氏并无好感。但是富察氏既有颜值又有智商,在这个新家很快就混的风生水起。富察氏一见利哥出现,就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利哥被拿捏的死死的,富贵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这两天蔫蔫的不太高兴。看这个趋势,往后,这个家里随时可能会有别的小妖精们来分走一杯羹,利哥要做到雨露均沾怕也难。

至此,利哥左手富贵,右手富察氏,院子里寻欢,三兄弟看家护院,鸡犬之声相闻,婴宁桂英相伴,妥妥的人生赢家。

利哥和富贵

其实我们这个闺蜜团中,最早和利哥相识的是老徐。老徐是我大学同班同学,是一个宿舍的室友。我们的友情从上大学时开始,到现在更加醇厚。上大学时,老徐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整天风风火火的,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远没有我和其他同学熟络。

大学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渐渐地失去了联系。但老徐是离我最近的大学同班同学,都在向阳路上工作。我们分居向阳路两头,我在向阳路南端,她在向阳路北头。但是,那时候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际。我内心是有些自卑的,她在机关单位工作,我在企业,觉得和她还是有些距离感的。当时财政局有个结算中心,她是一帮子财务科长们的领军人物,换句话说就是我们领导的领导,她学的财务管理专业,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当时刘胜同学和老徐同学打交道,对老徐的业务能力也是赞不绝口。还真是巧了,前文提到我那个同事的妹妹是老徐的部下,所以我们虽不见面,但是总能从不同的渠道得到她的消息。

老徐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同学,琴棋书画,说学逗唱无所不能,是我们全班的偶像。她写得一手好字,她经常在我们小群晒她写的字,配上一段古琴曲,那才叫一个行云流水,常常让我这个手残党惊叹不止。老徐不是青岛本地人,她爸妈老家是湖南的,她爸是个军人,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普通话是通行语言,所以,老徐的普通话讲的非常标准。让人意外的是,她说青岛话竟然也非常流畅,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不疑她不是青岛人。前阵子我们聚会,她模仿黄渤讲了一个“哈起来吧”的小段子,简直比黄渤本渤更像。

老徐唱歌颇有蔡琴之风,她在我们小群里发的唱歌视频,如果光听声音,根本分不出是老徐唱的还是蔡琴唱的。英文歌唱的的很有味道,她儿子听了也夸她唱的好,要知道他儿子是学英文的,对英文歌的唱法和发音是有一定研究的,经儿子认证,老徐唱的更有信心了。她识乐谱,会唱很多歌,自称“中华曲库”。她嗓音明亮醇厚,能驾驭多种风格,难能可贵的是,每首歌都能从头唱到尾,这在当今的音乐圈,许多年轻歌手都做不到。我们闺蜜团的人,一直鼓动她去参加“中国好声音”,我们组个亲友团去给她加油。

还有更多驰骋在向阳路上的同学,经历过风雨,见到过彩虹,共同创造了向阳路的神话。

向阳路是我走向社会的起点,而同学们的存在,给了我立足这纷杂社会的勇气。在我人生的字典中,“向阳路”和“同学”这两个关键词的底色是明亮的暖色,它们引导我走向一个又一个未知的路口。

曾经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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