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阅读本文、想要走捷径伪装成为一个资深的爵士迷之前,你要知道的是,爵士乐的水很深,他会用丰富的和声和多变的节奏让你吃尽苦头。要确定自己有良好的水性(音乐理解想象力),再来一头扎进这潭深水。偶尔的示弱和无知并不可耻,反而会从另外一个层面提升自己的装逼层次。摆正心态,才能做一个好的爵士老炮。
气质要从内向外修,但腔调要从外向里装。平日的生活里尽量把自己弄得黑一点,有条件且愿意的话,头发弄短卷,亮出两排白牙——总之扮黑人范儿就对了——与此同时要熟知希区柯特的《Young and Innocent》里,白人表演JAZZ前故意把脸抹黑的桥段。至于穿着,出席有关爵士场合时,西装背心加上圆形礼帽是标配,颜色一定不能太轻佻,黑灰稳妥,最多深色斜条纹;抽烟一定要抽烟斗,最次也是卷烟;心里还要常备几个美式逻辑的黄色笑话,根儿要够黄,但表达不能低俗——要知道从妓院中性感走出的JAZZ天生与这些匹配通感。
资深的爵士老炮,身边总会有一些玩爵士乐的朋友。要想自己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都散发JAZZ味儿的话,自己生活的朋友圈子里,几个爵士乐手必不可少。装腔预算有限的话,多跑点国内爵士的场,北上广深长沙珠海一大票爵士音乐节,有可能的话都跑一跑。演出结束后一定要到后台和乐手交流一下,初次简单几句寒暄即可,混个脸熟。他们也是国内到处赶场,第二次再碰到自然就亲近许多,一来二去成为朋友也就不难了。如果预算稍稍充裕,去一趟新奥尔良这个爵士发源地的Preservation Hall或是纽约爵士乐中心第五十二街,用手机拍两张照片,看似随意地带到一些著名Jazz bar的招牌,然后用Instagram的Lo-Fi滤镜处理一下,就可以同步到你所有的社交网络了,然后附上一句法文C'est Jazz(这就是爵士),你这趟就功德圆满了。如果你的预算无上限,可以考虑直接去纽约的Juiliard或波士顿的Berklee音乐学院里进修爵士乐,甭管能不能毕业,呼吸过那里的空气之后,你的逼格自然会无形暴涨。
作为一个资深爵士迷,跟他人的交流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也是爵士装腔当中最重要也最见功力的部分。需要注意的是,在交谈中,不要张嘴闭嘴黑胶,而要说LP(Long Playing);谈及节奏一定要改口说是切分节奏;不要直接叫乐手的名字,而要用昵称外号或者历史地位来代指,比如当你想说Sonny Rollins时就要说“健在的最后巨人”,想说Horace Silver时要说“FunkyJazz鼻祖”等等;而无论你评论任何一个乐手的时候,都尽量这样开头:“虽然XX的演奏没有Art Tatum那种自鸣得意的魄力,也没有Bud Powel那种尖锐的革新性,也没有Thelonious Monk那种遒劲的文体,但是……”,在这一连串的狂轰乱炸后,后面的评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而在谈及喜欢的唱片时,一定不能说某个乐手最受欢迎的那张,而要挑一些冷门唱片说:“虽然索尼·罗林斯的《Saxophone Colossus》是公认的名盘,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他的那张《The Bridge》”;不要张嘴就是诺拉·琼斯或小野丽莎,就像不能说到萨卡斯就知道Kenny G、说到小号只知道Chris Botti、说到爵士钢琴就只知道爱灵顿一样,你需要储备几个较为冷僻的人,弄清楚他们的身家背景,然后再以说起自己身边朋友的口吻,去聊比利时Django Reinhardt那缺了两根手指的演奏,聊德克萨斯Ornette Coleman的毁誉参半,聊芝加哥Herbie Hancock与跨界爵士乐的历史渊源;最后,再熟背几个流派和代表人物,比如摇摆爵士的Benny Goodman、酷爵士的Miles Davis、咆哮爵士的Charlie Parker等等,只要谈到这些流派,扔出这些人名,可保你处于不败之地。
如果聊到中国爵士,你就要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悲怆的语调:“中国爵士的历史,在给老外写的LP(Lonely Planter)上三五行就能讲完,无非是上海和平饭店的老年爵士乐团那点事儿。”紧接着皱皱眉叹口气,“而和平饭店的老年爵士团,严格意义(语气着重)上说,其实并不算爵士乐,只能算是历史遗迹。”说到这个份儿上,估计周围一圈人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你身上了,你清一下嗓子继续:“中国语境中,‘摇滚三十年’有的说,但换到爵士身上,恐怕得再后面加个‘代’字才能聊了,三十年代的中国爵士乐几乎与世界同步,只可惜到后来完全中断了,唉。”这些话不能死记硬背,需要除揣摩起语气神情。最好的效果是,即流露出你的心痛和惆怅,也要让听者听出你并无说下去的意愿,否则极易露馅。对了,多背一句以防万一:“要知道崔健的乐队里,就包含了中国爵士的历史。刘元、夏佳、任宇清都曾是崔健乐队的乐手”。如果勤快的话,自己上网查一些这些乐手的资料,效果更佳。
当你的逼格已经成功唬到一些人之后,常常会有人满眼崇拜地来跟你请教,到底什么才是爵士呢?对于这个颇具陷阱意味且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得要领、无法说清的问题时,你要化繁为简地答道:“爵士爵士,你觉得是就是嘛”,把问题绵绵抛回,然后抱以四颗牙的标准微笑,淡然转身,留对方在原地慢慢回味。
无论你为了装腔做了多少功课、背了多少资料人名,一定要记住,少说为宜。永远摆出一副闭眼微笑在欣赏JAZZ你们都少来烦我的姿态,永远是装腔当中的上上策。
本文首发于《城市画报》336期“爵士中国”专题
(肖想、湘伦、Steven、Helen、阿涛、水哥、张晓舟、村上春树、花总丢了金箍棒、百度百科、知乎等均对本文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