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出生在一个叫西吉的一个小山村里,与南部山区其它的村子相比,老家着实算不上有什么特别,一样的山,一样的水,一样的土长出一样的洋芋蛋。后来,我长大了,才意味深长的体会到老家的洋芋蛋要比那里的都好吃!那是因为,老家的洋芋蛋融入了母亲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老家的地很多,所以才可以种很多的洋芋,鸡大腿洼上,河湾低下,川里,后湾垴上……,几乎到处能看到洋芋的影子。也许城里孩子很难想象到洋芋长在地里的样子,人说,洋芋开花赛牡丹,洋芋长在地里的样子的确很漂亮,它从地里长出来的时候,只有两片墨绿色的叶子,让人总能想起初春的柳芽,它就这么一点点地长大,长得体态丰盈然后开花。它开的花呈喇叭状,它们嘟嘟嚷嚷地站在一起就用这喇叭相互说话,密密地,连成了片儿。花有白色的,有紫色的,成片的花海里,引得蝴蝶飞来飞去,这种开白花的洋芋蛋在老家叫“大白花”,大概意思是这种洋芋外表呈白色的,煮熟的时候裂开的口子像朵花。后来这种白皮的“大白花”越种越差,产量上不去,村上就引来了蓝皮的,这种人称“蓝眼窝窝”的新品种,开出的花是蓝色的,不过开的花也是有白有紫,同样引得蝴蝶飞来飞去,如果有那么一大片地种的全是这种“蓝眼窝窝”的话,远远看去,真像是一汪蓝色的深海。
老家的洋芋蛋,说实在的,我至今还搞不清洋芋的果实是什么,不论是“大白花”,还是“蓝眼窝窝”,虽然花色不同,但花谢了,泥土以上结出来的指头肚一样大小的“果实”都一样,我们把这样的“果实”称洋芋铃铃。洋芋铃铃嚼在嘴里涩涩的,像是没有熟透的西红柿,不好吃。
老家的洋芋蛋,等我来到这个世上以后,老家的人已经脱离“农业社”开始“单干”了,各家有各家的小日子,生活自然好多了。那时候,我总和伙伴一起上山放羊或者放牛或者放驴什么的,我们一般早晨出发到天黑了才回来。那时,老家的人还不是十分富裕,粮食也有些紧张,我们除了放牲口外,还要给家拾点牛粪回家,在没有干粮的情况下,我们在山里所能吃的太多了,连屎壳郎都烧着吃过呢,当然最好的就是洋芋蛋了。几个小小的洋芋常被我们放在背篓里和我们一起进山,有了它,在牛背上、在驴背上或者赶着羊群的我们总笑声满满的。
老家的洋芋蛋,我在老家的童年故事就这样因为洋芋而欢乐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耐人回味了起来。我们时常在山里烧洋芋有着自己的方法,先是弄来柴禾,接着挖个炉子状的东西,并在上面用土块砌个“堡垒”,这种充满原始之美的玩意儿人称“锅锅灶”。万事俱备后,我们再将柴禾放在里面烧,等土块被烧红了将洋芋扔在里面,然后将土块砸碎了埋住洋芋,过会就可以吃了。如此烧出的洋芋只要在地上磕一磕,磕去洋芋身上的灰土,洋芋就变金黄灿烂了,不但美观而且沙甜可口。很多时候,我们当干粮或午饭吃,地里务农的大人也常会跑来跟我们放牛娃蹭吃。
老家的洋芋蛋,我们吃着、唱着、欢笑着,笑声回荡在山谷里,而洋芋的馨香却被我们留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山里人朴实、厚道,如果上了秋,我们进山就可以不用带洋芋了,到谁家的地里去扒两颗洋芋出来烧着吃,谁也都不会介意的。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我们老家,靠洋芋吃洋芋。
老家的洋芋,我虽然喜欢吃洋芋。但是幼小的时候,我吃洋芋很挑剔,喜欢吃煮洋芋,不喜欢吃面里的洋芋。母亲是厚道的农家妇女,除了不会巧嘴灵舌外,各种农活样样会,锄地、撒粪、播种、捻场,甚至连地也会犁,不仅如此,母亲做衣服、缝被子、绣花一绝,家里的被单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的,当然,还会烧一手好菜。特别是她用洋芋烧的菜,看似简单的洋芋,在她的手里可以变出很多的花样,洋芋丝丝、洋芋面、洋芋格子、烤洋芋片、蒸洋芋泥……让我贪吃的肠胃得到极大的满足。那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吃的饭顿顿离不开洋芋,即使这样,在母亲的手下,我并没有感到很难吃。
老家的洋芋蛋,不论如何,洋芋救了不知多少人的命,是我们穷人的命根子。爷爷常常说起一件事,那时在农业社里,60年的时候,每家每户都饿的快要死了,我们村有个土窑里窖藏着洋芋种子,那时人快饿疯了,他就是用木棍在前面订个钉子,用木棍叉出的洋芋,救活了一大家人的生命。现在想想,没有土也许真不会有我们,土为我们生长出了庄稼,成为我们生命的营养,它应该和水一样被我们称为生命之源!
老家的洋芋蛋,满载着我儿时的回忆,虽然现在流浪异乡,但脑海里总是听到洋芋玲玲的响声,在那一片一片的洋芋地里欢快的摇曳着……仿佛,母亲,不,父亲,不,爷爷,不,那么多人,是一村的人,站在哪儿欢笑,我欢快的奔跑过去,拥我入怀的是母亲,我看到了她那慈祥的脸庞,满脸的皱纹,就像她炒的洋芋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