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
算了,周先生的气势学不来。
那两棵树都是梧桐。
门北向开,左右各植一个,大的在东,小的在西,大的长小的几岁,但其年龄也不过恍惚十年,若要精确来算,大概十二年吧。
许是在我四年级上下,上面要求下面种树。都是些树苗,拇指粗细,完全想象不出这些木杆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于是,它在门东侧安了家,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于十米外的坑洼之地孕育出了一片参差不齐的梧桐。不过它的子孙不成才,大多长得斜枝乱叶,乱蓬蓬地一片,最终死于刀镰。
而门口西侧的那个,大概就是它的子嗣之一。
和那些惨死的劣树不同,它很涨它父的志气,茁壮而挺拔,但仍是比不上它父的繁茂成荫。
我养过一条狗,叫不出品种的,是好朋友送给我的。她记得我,每次放假回来,都会早早地跑出五十多米远的地方来接我,我很喜欢她。她第一胎是在极寒的冬天,没有经验,跑到外面去生,结果全部夭折。第二胎活了两个,其中一个公的跑出去玩被车轮碾死,最后只剩下最丑的那个小母狗。后来小母狗越长越大,竟变得好看起来。她是全身白色,只有眼睛和耳朵附近呈黑色,后来那黑色部分看上去像只蝴蝶,如今想来,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在记忆中的她的头顶摸一摸。
那时候不在家,没有照顾好她们,如今我貌似有机会了,而她们这对儿可爱的母女都不在了。
我时常和她们在梧桐树下乘凉,给她们舔我吃剩的雪糕棍儿,吐给她们凉甜的脆红西瓜,一份烤鸡骨架,她吃骨头我吃肉,她从来不嫌弃我,还开心地一个劲儿地摇着她蓬蓬松松的尾巴,有时翻过身来,尾巴扫帚般扫起地上的尘灰,哈着舌头渴求地望着我,让我去搔她们的肚皮。
如果我能听懂梧桐树的语言。八成,它在那里笑吧?
那树被修剪过多次,这次回来,它终于光秃秃的了。而那棵小的,早已经尸骨无存。
这一次,它在叹息吧?叹息和它一块成长的人终将远去,叹息那对和它坚守过这个院子,而今没几个人记得的犬母子,叹息它夭折的子孙,叹息它一个人孤孤单单,回味着这个院子的兴衰。
我曾经一个朋友说梦想是变成一棵树。我至今也没觉得做一棵树的感觉有多美妙。只不过此时的我透过颠簸的车窗向外望,看到那些杨木,峭直硬挺,就会想起那两棵梧桐。
我在这里生活过。
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