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10号,周六,我像往常一样在Q上问索索:兔几怎么样?
兔子是我两月前捡到的一只流浪猫。
那天早上在人民公园练完拳往回走的路上,看到一只小猫正跟坐在长椅上的老人玩耍,很快乐温馨的样子,于是忍不住也走上去要逗它。
它真的很可爱,不见生,蹦蹦跳跳的,但看到它身上却很脏,不像家养带出来玩的,于是问老人:这是你们的猫?好乖啊。
老人说:不是不是,不知从哪里过来的。
既然这么答了,我就蹲下身用手逗它,这样也更加看清楚它的状况不是很好:估计两个月大小,很瘦,脏,特别是脊椎尾巴那一节,黑色的东西一团一团的,带着异样的臭味,像是皮肤溃烂,好在精神不错。
可以确定是只流浪猫,但是这么亲人的很少见。
我说“猫咪,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其实,我只是跟你客套一下啦,哪里由得它理解,马上在旁边小区保安那里要了口袋,一把提着后颈脖装进去。
我给索索打电话说了情况,打算带它去医院检查或者治疗,希望能放养在他们小区。
索索问:“为什么你不带回家?”
这个问题,我有好多借口和原因,其实最主要的是:家里已经有两只猫了,自己的经济情况已经有些无力再承担多的。当然再承担一只也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这样想,因为救助是没有止境的,很多时候你得必须心狠。
或许有人说一只猫能增加多少经济压力,这个,一是真要看各人经济状况,二是养猫在正常情况下支出不大,就怕非正常的健康问题,宠物治疗还是比较花钱。所以对于流浪猫,一般的方式就先救助,常规检查和治疗,然后寻找领养或者放养,救助对象主要是幼猫。
然后跟索索在宠物医院碰头,医生做了基本检查,都正常,脊椎那节像皮肤溃烂的,其实是布满了跳蚤虱子。
密集恐惧症勿入呀。
然后再带到索索家给它洗澡,我滴那个神,洗了一上午,连洗带抓带掐,算是消灭了跳蚤虱子。
在洗澡过程中,它很乖,不攻击,不抓咬,只是时间太长,有时候就不耐烦了冲你叫:到底有完没完啊。
洗完了,上一张图。
大概两个多月的样子,是个见人熟,洗完澡直接就躺沙发上翻肚皮,好像这本来就是它的家它的地盘。
因为瘦,所以耳朵显得好大,索索说就叫它兔几吧。
其实我想给它的名字叫“喵小妖”。
它的花色是传说中的“附印拖枪”,脑门上像戴了个墨镜,身体雪白,尾巴却又是黑色。
我说养几天就放养在小区吧。
索索说它好乖,再说吧。
我说那我开始找领养了。
但是领养寻找是很难的,在领养要求上,我们提出的条件看起来很苛刻,其实是为了吓退一些冲动型或者不具备养猫条件的人。
如果没被苛刻的条件吓退,那么要求还是不那么难:一,家养不散养;二,尽可能科学喂养(比如别吃残羹剩饭);三,猫咪生病要去就医;四,绝育。
如此总共联系的有十来个,我觉得有几个可以,但索索谈了后又觉得不合适。这样拖了一个多月,直到另一家出现,完全答应所有苛刻条件。
索索说这是你捡的猫,你这么坚持那就送吧。
然后送了。
我之所以坚持并急着把兔几送出去,因为索索救助并收养了十多只流浪猫,经济压力是真的大。那些猫要么是颜值差,要么是有残疾,要么是性格不好,要么已经老了,总的说来就是送不出去。
终于把兔几这坨货甩出去了,同时那家人还领养了另一只小猫(名字叫包包),是索索在垃圾桶旁边捡的,当时还是幼崽,眼睛都没睁开。
我跟索索商量,要不我们也去“轻松筹”搞个众筹吧,救助这么多猫,压力确实大。
索索说那你写吧。
然后我让她讲那些猫的来历,开始构思怎么写,到现在,也没写出来……
因为我长期在在出差,一般都通过QQ联系索索询问猫咪的情况。
据说兔几去了那家还是老样子,所有东西和地盘都是它的,那家还有只贵宾犬,兔几没事就去打狗狗的耳光,很自然的坐稳了家里老大的位置。
立秋后秋老虎非常热,索索说兔几和包包好幸福,天天吹空调。
而我还在苦于众筹的文字怎么写,毕竟伸手讨钱,太催情就假,不认真就不真诚,难。
过了没多久,索索QQ留言:我把兔几和包包领回家了!
我万分诧异:为什么?!
她说那家在撒谎,他们不具备领养的条件……
她很生气,说了原因。
我听后默然,也不能全说是撒谎,但那样带猫肯定会出问题。
兔几和包包在那边去后,因为饮食随便,所以一直腹泻,领回来之后只好慢慢调理,但是兔几的腹泻时好时坏,就是不彻底,好在精神不错,依旧大大咧咧,最黏索索。
我中途回家过,本想去看兔几,但忙西忙东的,一次都没去成。
所以十号(星期六)在Q上我问索索兔几呢,它怎样。
索索发来短视频:“不好,兔几有点问题,呼吸有些急促,昨天就有点了。”
我看视频果然,兔几的呼吸明显起伏急促。
我说“去医院吧,在那里碰头。”
兔子的呼吸比我在视频看到的要严重,我抱着它,它也不挣扎,很温顺的蜷缩在臂弯。
做了胸片,B超检查,医生初步判断是猫传腹。
对于养猫的人,都知道这个病对猫来说就是死刑。
医生建议先退烧,再观察一下。
出了医院索索问我什么时候又出差。
我说周一。
“那兔几怎办?”
“如果是传腹只有安乐”,我说。
“你能晚几天走么,我害怕带它来”。
“其实,我这次是中途翘班溜回来的,如果平时正常情况下,多呆几天都可以……”
晚上的时候索索发来短视频,我看见兔几一跃跳上床,还有点精神;第二个视频兔几正在吃东西。
“看来退烧了,”我说。
11日,第二天,周日。
我看时间,下午四点,于是Q索索:兔几呢,怎样?
索索发视频过来:“没法呼吸,一天没吃,它很难受,趴着不能呼吸,只好坐着,坐累了想趴下,但趴着又难受……”
“去医院吧,”我说。
“你能耽误明天上午么。”
“真的,不行……你想再观察一下?”
过了好一阵,她回:“你会陪着它么?”
“会。”
“我是说在它安乐的时候。”
“嗯。”
再见到兔几,我抱着它,它呼吸的很难受,张着嘴,不安,有些烦躁,我抱着它:“兔子乖,一会就好了。”
它很累,趴在我的臂弯,不舒服的抻唤。
医生问:“你抱着它?”
我说是。
“不会怕吧。”
“不会。”
医生很熟练的套静脉输入麻醉药。
“我感觉它没动了”,我说。
“是,它现在已经被麻醉了,没知觉,这样减少它的痛苦”。
然后第二针。
我感觉它已完全的沉在我的臂弯,整个的交还给了我,像个孩子般的对我信任。
医生捏了捏它的腿探了探脉搏:“好了。”
......
我和索索把它埋在小区的后山上。
工具不是很好用,一把铲子,一把锄花草用的小锄头。
我心想这得挖到什么时候。
快中秋了,但天还是有点热,我穿的短裤,山上的蚊子很多,好在不停的挖地,尽量避免了蚊虫的叮咬。
“你吃的消么,”索索问。
我说还行,多少每天还练着拳。
“用手套不?”
“不了,你看我手上的老茧,都是练枪磨的。”
“你现在的病还适合练拳?”
“体力肯定比以前差的远了,但是不练不行,练着总比不练好。”
“你没做化疗,怎么会对体力有影响。”
“我觉得一是心里作用吧,第二可能是放疗多少也要杀死些正常细胞。不仅体力不如以前,我身上现在不小心的碰伤,被猫的抓伤,以前很快就好了看不到。但在检查出肿瘤之前的一段时间,我就发现碰伤的淤青几乎就不退。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挖着坑。我累了,她就趴在那里挖,但是锄头太小,她的力气也小,我歇几口气还是自己动手,想几下完成,希望她赶紧说好了。
后来索索终于说勉强够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说空了得去买个大点的锄头。
“你还想用。”
“不是,”我解释:“猫咪的寿命也就十几年,以后再怎么都会用上。”
“成都那边有宠物火化,”她说。
“我觉得还是埋了好,毕竟相互陪伴了,应该身体力行的挖坑埋了,而且埋了,它们也可以回到大地。”
“我只是觉得土地里太冷,”她说。
我埋好了土:“踩不踩实?”
“要。”
......
之后,下山,各自回家,天已全黑。
我很累,很渴,买了杯奶茶,一饮而尽,但还是渴。
在回去公交车上,我在想兔几是幸运的么,在极端痛苦的状态下,我们为它选择了死亡,终结了生命,而不是生不如死的被痛苦所拖死。
我在想,有一天,当我的病情复发恶化,当我处在生不如死的痛苦边缘无法自绝时,谁愿意帮助并终结我的痛苦和生命。
安乐死,是一种人道主义。
9月12日,今天,晨。
出门的时候我装满了一瓶猫粮。
走在路上,我希望能给予你们一点点的温暖。
给所有有名字,和没名字的猫。
还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