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铁锈味的雨水滴落下来,汇入了马路两边的小溪当中。穿过层层的雨幕,我一眼就看到了老亨利——他是本教区的牧师,胡子刮的很干净,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他身上很得体的燕尾服被熨烫的整齐,裤兜的位置被崩出了烟斗的形状。
如今的牧师大都不爱穿教会袍了,老亨利也是紧跟着时尚的人。他现在一脸急切的盯着马路来车的方向,估计是在等公交。
“亨利先生!”我对着他挥舞我的左手。“能过来一下么?这里有人受伤了!”
这条马路是六车道的,并不算宽,也算不上窄。老亨利虽然年迈,但是并没有类似老人听不见的问题,相反,他的感官甚至比常人还要机敏。
“好的,年轻的先生,请等等!我马上过去!”老亨利立马显示出了他作为圣理会牧师的素质来,他一边说,甚至还一边脱帽致意了一下。
如果不是我的右胳膊的骨头断掉了,我真应该好好的夸奖一下他。
我眼看着他撑开了自己的伞,趁着绿灯一路小跑过了马路,他的身姿轻盈,连皮鞋上都没有沾惹泥浆。
这当然不是用单单一句身姿轻盈就能解释的。
从一般情况下来说,平常人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住自己的皮鞋的。但是老亨利不是平常人,他不止是圣理会的牧师,还是香槟教区的主教。他能做到一些一般人不能做到的事,比如在这样的雨里保护好自己的皮鞋,比如在片刻间治好我的胳膊。
“请问是谁受伤了?”老亨利收起了自己的雨伞。依然是彬彬有礼的问我。
“先生,请你自己看吧。”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如果它此时健康的话,那么应该指着老亨利的鼻子,但是现在它指着天空。
“啧。”老亨利皱起了眉头。“年轻的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本周第三次受如此严重的伤势了。”
“如果可以不陪伯爵大人的公子“私下练习”的话,我应该可能是不用这样频繁的找您的,主教先生。”我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腰间的剑。
“这不可能,那小子基本就是个弱智,怎么可能打得过你。”老亨利的双手泛起了温暖的白光,然后慢慢的靠近了我的伤处。
“得了吧主教先生。”我强忍着伤口的麻痒感觉,说话有点咬牙切齿。“要是我真的揍上伯爵家的公子一顿,接下来可能就应该考虑走那条路离开香槟伯爵领比较快捷了。”
“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法兰西人,与其在法国被这样对待,还不如回家去。”老亨利收起掌间的白光,拉了拉我的手腕,确定了治疗的效果。
“可是我的老家是希腊,我是雅典人。”我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比较合适。“要是回到苏丹的统治下的话,我可就没法再蒙受主的福音了。”
“也许你可以去参加希腊独立军。”老亨利笑了起来,他掏出烟斗和一块怀表。他给烟斗填入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然后又看了怀表一眼,踹了我一脚。
“因为你,我错过了回教堂的最后一班车。”
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太开心。
“真是不好意思哈。”我挠了挠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为了道歉,我很快的拔出了自己腰后的左轮枪,一枪打爆了老亨利的心脏。
他看起来好像感觉挺不可思议,其实也正常,我也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自己要死了,我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他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死。
“主以铁的手指……引导……引导我们打仗……”他咬着牙念了一段祷词。
从他的胸口十字架挂坠里飞出了一柄金色的矛,我下意识的用右手去挡,结果右手被刺穿了。
“得。”我向着地面吐了一口痰。
辛亏这个老神棍没有念完祷词就死了,否则这柄金矛刺穿估计就是我整个人了。
这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杀了他我不后悔。
罗伯斯皮尔先生说了,这是革命。
革命就是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