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的最高境界是心中无刀。
为什么?心里都没有了,那还有啥意思?
六爷沉默了。
这是六爷和别人的对话。
六爷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刀客。
是我们练刀之人的偶像。
我是一个有父有母的人。
我是一名学徒。
但是我出生之后,没有人给我起名字,父母也不告诉我姓什么。
因为在他们眼中心中,我将是成为一个刀客的人。
这个刀客的境界就是做一个像六爷一样的人。
自打娘胎出来就被告知要成为六爷那样的刀客,否则就没奶吃,就没饭吃。
所以我们第一个会说的词,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刀。
我们的家前屋后床前院内最多的玩具就是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且在我们心中六爷的地位,高过一切。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只有六爷有这份殊荣。
六爷是神一样的存在,有人的地方就知道六爷,就有刀的存在。
只有我到了那个境界,我就不需要任何名姓了。
因为这是我们这个种族的最高追求,一个刀客,一个至高无上的刀客。
江湖上都是关于六爷的传说,可是谁又见过六爷。
越是没见过,越是神乎其神。
有人说,六爷云游四方,居无定所。而且经常易容,无我相无众生相,这就更加邈远了。
但是,他是偶像,你不能不崇拜。
这很奇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葩的父母,这样变态的父母。
但是,当我还是液体的时候,我不能做出任何一项抉择。
就连我最初的冲刺,想改变自我形体的那一刹那,都是父亲给我的惯性使然。
而最终成为刀客,也不全是我的初心。
就像你在一条河水中被浪潮推着往前走,你根本停不下来。
而当你停下来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在原来的地方了。
这个是时候你已经反认他乡是故乡了,已经接受了自己当下的状态了。
而这就是生命的本初状态,因为大多数生命的存在状态都是被动的。
我们的生命和草木虫鱼没有多少区别,如果有,那就是智慧,但是就是因为智慧,我们开始痛苦,这痛苦,就是很多事物的根源。
我们的命运注定和刀一生结缘。
于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爹已经把他所有的绝学传给了我。
但是我爹说,他自己是一个不入流的刀客,充其量也就是个刀术爱好者,所以必须让我接受一流的刀术。
而当时江湖上最有名的练刀之处就是“刀客庄”,因为江湖人传言,天下刀客有一万,“刀客庄”占去九千九。所以我爹慕名而来,我父子俩徒步前往,以示虔诚。
我娘在我离家的那一刻抹了抹泪说,盼我儿早日学成,扬名利万,光耀门楣。说着,娘从路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折下一条柳枝别在我的包裹上,愿我儿顺顺溜溜。
我依照爹的指示回答道,娘亲请放心,孩儿谨记教诲,母亲大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磕了三个头,起身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爹说,这是礼仪,不能省的。
然后,我对娘说,娘我想吃你给我做的猪蹄。
娘说,孩儿成了刀客,你什么都能吃得到。
爹说,真没出息。
我们就此上路了。
一路上,我爹让我叫他六爷。
我说为什么?
你只管叫就行了。
果然这一路上,只要到了餐馆和旅馆一听六爷之名一两银子也不收。
爹,你平日里不是教我诚实吗?
儿子,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又做何讲?
你娘这次出门只给我三两银子,到时候还要交学费,你说这一路我们父子俩该怎么过?
哦,原来是这样。父亲大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给自己的儿子上了这么好的一课。
就这样,我父子俩一直骗到了“刀客庄”。
新生入学,必然要有入学考。
我们的必考科目首先不是刀技,而五官。
我问父亲大人不考刀技,为什么看五官?
儿子,这你就不知道了,一入刀客庄,就是硬混也能混成个三流刀客,如果五官不正不美,有损刀客形象,也有损刀客庄威名,长得丑只能去做屠夫。
我五官过关。
第二项是言语科。
父亲大人,这又是为何?
刀客行走江湖,平日里跟人打交道,需要言语修饰,不然有损刀客身份,有损“刀客庄”威名。
第三项是薪水目标。
父亲大人,我知道了,一个刀客要对自己有一个价值认可,这样才更有价值,不然有损刀客身份,有损“刀客庄”威名。
父亲大人高兴的脸都笑扭曲了,用手拍了拍我的小脑袋。我儿聪慧,为父也放心了。记住,凡事要秒懂,否则没饭吃。
孩儿谨记。
这一关我又过了。
每一关都有很多人过不了,有些生气父亲说,什么鸟刀客庄,都是骗人的把戏,儿子咱不学了,跟我回家杀猪。
也有的说,拜金,太拜金了。
更有的说,是啊,不拼刀技拼颜值,这是哪门子的“刀客庄”。
剩到最后的几位,除我之外都是面白如粉,竟然还有一个女孩。
最后一关是刀技的展示,我想总算自己最拿手的来了,也是这次考试的正题吧。
然而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刚练了几个动作,就说我们通过了。
这正如日后我以为的房事,刚有感觉,就结束了,留下多少遗憾啊!
感觉前面的是主要的,后面的反而是次要的。
最后的结果,我们被录取。
最后庄主出来了,竟然是个女侠。
女侠风姿绰约,眼神迷蒙,身段玲珑。
对于我们这些刚断奶不久的孩子很有吸引力。
孩子们,恭喜你们成为我们“刀客庄”的新学员,我们“刀客庄”历经多年而不衰,就是因为有了你们,你们是我们的未来!所以你们学费吃住,本庄全免,只希望日后你们在江湖上扬名利万之时别给本庄丢面儿啊!而且自从六爷消失于江湖之后,我们江湖一直处于动乱之中,没有一个盟主来决定我们的未来,我希望你们中会有一人来住在这个红尘世界,主宰江湖的沉浮。
这翻话把下面的父母都说哭了。
接着是发刀,那刀似乎比我们的个子还高,每把刀都可上了我们的名字,是新刻的,钢粉还在。
有个小孩子问道,能不能换一把小的。
给刀的人转身拿出一把水果刀,那小孩子伸了一下舌头,缩了回去。
只有那个小女孩没有拿。
问她原因。
她说她有刀。
什么刀?
六爷的刀!语气很是坚定。
什么,六爷的刀,我们不会听错吧。
很多人都在说。
孩子们,你们的刀是一样的成色,一样的大小,但是将来发挥的作用,就看你们自己了。
美丽的女庄主再次用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告诉我们。
我的父亲大人在旁边嘟哝了一句,当年结婚太早,要是娶她可好。
我心想,做你的梦去吧。
心里想着,嘴里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父亲问我。
我说,好!
好!不知谁叫了一声好,孩子们都跟着叫了起来,我也跟着叫了,而且还生怕叫声不够响。
父母们整整衣衫,跟孩子们告别。
我爹慷慨激昂,我儿,你大可在此安心练刀,家里不用你担心。日后你成不成名都要记得回家,当然你成名后可不回家。
为什么成名后不必回家。
你没时间回家,因为你会很忙。况且,你成名后,会有很多人帮助你照顾我和你娘。
为什么?
这就是名利双收。
好吧。
那,我走了。
父亲大人慢走!
刀客,请留步!
父亲大人迈着八字步,哼着小曲离开了刀客庄。
父亲大人是走了,可是我觉得我最想做的不是一个刀客,虽然我也想成为刀客,我想做我自己,在爹娘身边慢慢长大,有他们陪着我,然后我馋的时候,能吃上娘做的一碗猪蹄,也许我在我的老家,到了年龄找一个老婆,就这样快快乐乐地过上一辈子,就行了,我不想出息,我不想做六爷一样的刀客。这些话我就让它们烂死在肚子里,死也不对人说。
我在刀客庄的生活,已经开始。
那个女孩子的母亲也在和那个女孩告别。
女孩的母亲伸出两个手指,我一看为“六”。
女孩的母亲悄声说,别忘了你是“六……”
女孩自信的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母亲的话。
那母亲很是美丽,反正是那种谁见了谁都想娶打做媳妇的人。
虽然我人很小,但是在这样早熟的时代,我也已经早熟了。
虽然我不想,但是我不能。
我猜想,这个“六”应该是之六爷,或者其他的什么,也许真的是六爷的后人,反正来头不小。
我想应该我应该主动接近这个女孩,因为秒懂有饭吃。
然而晚饭并不好吃,所谓的吃住全包,原来吃得像猪食。
睡呢?
我想着应该柔软一些吧,然而,非也!睡的是硬板床,而且就连枕头都是硬的木块。
我们这些小孩子,正想说话。
我们的宿管来了,他首先背诵了一段我们听不懂的话,而且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去背,并且背不会,就别想有饭吃。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于是我们这帮孩子,夜里熬着眼背了出来,然后上床睡觉,感觉这床真够舒服的。
夜里有些孩子尿床了,有些孩子喊妈妈,他这一喊,我们的思乡之心也被触动了,也跟着哭起来。
这一哭不咋样,宿管又来了。
宿管这一次并没有凶我们,而是一个个把我们抱起,要么给那个哭的孩子换褥子。
被安抚好之后,我们才开始正式入睡,刀一直放在身边的,因为这叫刀不离身。
第二天,我们就被早早叫起,起床学叠被子,着装,如何梳妆打扮自己。
这些杂事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然后是进食,进食也要有近视的礼仪,吃相不佳者会被叫出去罚站。
于是我们吃饭的时候,一丝响声都没有,每个人表情之中看似在微笑,其实什么都没看。
而且吃饭的时候,我们的刀也放在离右手最近的地方,而且我们全是左手吃饭,这一下左撇子占便宜了,因为这样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起刀。
然而,我们并没有吃饱。
他们的理由是,一个刀客,如果不能克制自己的体重,那么就会在比斗中慢别人一拍,这意味着成为刀下之鬼。
我想这一切之后,应该练刀了吧。
但是,不。
我们不能练,我们先要看。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所以,我们必须遵守古训。
好吧,我们只有看的份儿。
他们的刀法稀松平常,我发现个子越大,拿的刀越大越沉。
有人说在场子中央那个个子最高的,肤色最黑,嘴唇最厚的,身材最魁梧的,刀最大的就是即将升起的一颗新星,一个新的刀王。
不是,真正的高手只要心中有刀吗?
不是就算是木头也可以置人于死地吗?
这太违背我们从小接受的关于刀关于侠客的教育了。
旁边的师兄们说话了,那你继续回家看你的连环画去吧。
为什么?
小子们,现实生活中,恰恰和你们认为的相反。
真正的高手,不是白须老者,而是年富力强的壮年,所谓的内功,全是唬人的,来到这儿,好好练习你的刀法吧。
瞬间,我们本来就矮小的身体就变的更加矮小了。
兴趣开始索然,梦想开始缩水。
看得累了,想去厕所。
去厕所,才发现上大号的地方只能半蹲不能坐。
出来一问侧管,他说,一个刀客是可以站着睡觉的。
可是没说站着如厕啊!
你是不是想躺着。
好吧,我伸了一下舌头,于是站着如厕。
回来后,发现那个“六爷的女儿”跟那帮师兄们争吵。
你们骗人,真正的刀法不是凭借的力气,而是技巧。
好的,小丫头,你来攻击我。
一个比我们略大的孩子对着六爷的女儿坏笑着,手里拿着刀,但是整个正面暴露在对手面前,这是大忌,我爹说,必须保持侧身,或者守好自己的死穴。这些不需要进刀客庄也因该知道的啊,但是他显然是轻敌了。
六爷的女儿,走向前去,对着那个人的裆部就是一脚。
接着,那个小孩抱着裆部喊妈妈了。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那个小女孩。
你怎么可以不用刀法?
他是明摆着欺负我们,我们小,力量不足,怎么比刀啊!再说,反应这么慢,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刀客,谁能预料你的敌人用什么招数,用什么兵刃呢?
她很聪明,在这儿用了我们,显得自己不孤立。而且每一句话都向刀法一样精准,听的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了一个大点的师兄,好吧,小丫头,你厉害!以后可不能这样欺负人了。
到底谁欺负谁啊!
这一刻,我彻底相信她是六爷的女儿了。
于是,我走向前去,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指着我说,好的,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
结果全场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他就是我的人了。
我刚想反驳,他却用手捂住我的嘴说,我知道你很激动,不要发表什么感言,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
你看你,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觉得满脸通红,最后哭了出来。
她帮擦泪,你看你,急什么,不说了,我懂就是了。
我真的太难过了,但是不知说什么好,她的手好香好香。
旁边的是兄弟们笑得更起劲了。
于是,在那个中午,我还没有什么准备,就成了她的人。
下午的课,就是学习如何保养刀,如何在刀术学一些琴棋书画,陶冶情操。他们说,一个成功的刀客,必然是综合素质很高的人,不能只满足于做一介武夫,于是我看到那个最高的刀客,抱着一个琵琶在弹,陶醉其中,感觉像一只狗熊在吻梅花。但是,据说这样很显得有格调。
我选择了笛子,因为觉得笛子好拿,而且很装逼。
其余的显得过于装逼。
小装怡情,大装伤身,强装灰飞烟灭。
小装人羡慕,大装人嫉妒,特装人生恨。
而六爷的女儿,学的是埙。
这种陶制乐器,总让我感觉毛骨悚然。
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是很多年后,我读到的一段文字,我想是非常适合描述这种乐器的。
鸡皮疙瘩落一地,甚至有时候想如厕之感。
但是她喜欢,我想我也应该喜欢起来。
吃饭的时候,六爷的女儿,让我坐在她身边。
因为,她说,这样做,是为了罩着我。
其实这样做,不但没有罩着我,反而被认为我是一个靠女人活着的无用的男人,虽然在实际上,我连一个人都不算,但是在精神上,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明明我的灵魂已经比我的肉体高大了,但是我的灵魂精神不得不屈居于这个臭皮囊之内,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呢。然而,我有必须这样下去,正如,我六岁时,就想娶媳妇了,但是我必须等到十五岁之后,才能成家。哦,这种煎熬哦,度日如年。
所以,这样,虽然,我表面上是答应做她的人,实际上我的内心深处是非常开心的。
别人看我的时候,我又故意装作一脸的不开心,然后,面对六爷的女儿,我又一脸的微笑,就是那种贱贱的微笑。
六爷的女儿,也报我以微笑。
每次,我吃到肉丝。虽然我们吃肉的日子屈指可数,可是总还有那么一两回。
我看到自己碗里有肉丝的时候,就会夹给她。
她说,我这是害她。
我说给您肉吃,是害您,那么给您什么吃是爱您呢?
蔬菜。
为什么?
你忘了,少食可以神安,可以束身,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抽刀。
好吧,于是以后总是我在吃肉。
我没有胖,她反而渐渐丰腴起来。
因为,我就连水果都省给她吃了。
为了让我们这些新生和老生分开,以免产生矛盾,我们的教学终于独立起来。
但是,教授的刀法,不是用来打斗,而是表演,我们很是纳闷。
分成若干个小组,我因为六爷的女儿阻拦,只能和女孩子分成一个组。而且如果我多看别的女孩子一眼,她就会打我一个巴掌,这让我很没面子。
而六爷的女儿却说,你被老婆打了应该感到光荣。
这话引来一片欢呼,而我也摸着火辣辣的脸庞傻傻的笑,但是眼睛里面已经全是泪水,我不知道自己是痛苦的还是高兴,反正那泪水只有我自己知道。
晚上睡觉,六爷的女儿,也不会放过我,她会过来看看我有没有盖好被子,然后说一些睡前的悄悄话,并且在走之前,会抱着我的额头轻轻吻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宿舍里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她轻轻喘息声,然后她害羞似的走开。
接着就是很多吞咽唾沫的声响。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种自我的满足。
因为六爷的女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妈妈,她对我的关怀,就像在模仿她的妈妈对她那样,在模仿之中,她的内心一定是幸福的。
而我作为她的玩物,心中虽然有很多委屈,但是幸福多于委屈。
舞刀的时候,她总会偷偷传给我一些秘诀,我感觉比我爹的高明多了。
譬如她说,手腕要活,刀要随着手腕运转,切莫使蛮力。
要和刀化为一体,然后和大自然一起呼吸。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像一个仙女一样,说的我心直痒痒。
但是我一时半会也做不到,只能慢慢体会,甚至我认为,我这辈子能达到这种境界就已经不错了。
于是,在六爷女儿的指导之下,我的刀法很是精进。
于是我俩,自然的就成了领舞。
很受青睐。
我们挥刀起舞的时刻总有一种音乐响起,这种感觉很是有趣,我门随音乐而动。
于是,我们被称为金童玉女,虽然很俗,我的内心甭提多开心了。
但是,我始终都没有敢说过,我喜欢她,虽然初恋都始于童年。
因为我自惭形秽,不敢造次孟浪。
她也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我,因为她只是把我当成玩物。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很后悔,没有早说,不然不会酿成日后的悲剧。
但是悲剧总是无心造成的,而这样的悲剧更加悲惨。
好了,这是后话。
我们眼下的生活,还是非常欢乐的。
练功总是很辛苦,有时候不免会受伤。
受伤的时候,她总会在我身边。当然,还会围着很多男生。
她受伤的时候,只有我在她身边,当然也会围着许多男生,就是没有女生。
我受伤的时候,会哭。
而她冷静的不掉一滴眼泪。
有一次,为了一个空中旋子三百六十度旋转,她的脚骨折,肿了老高了,她硬是没有哭,脸上都是冷汗,我扶着她到了郎中那儿,郎中给他正骨之时,我听着咔嚓一声,她也只是静静咬了我的手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快去给我弄点好吃的。
我哭着去的,回来,她笑着看我,然后静静地吃馒头。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子他可以老实一点了。
但是,不,她让我背着她去刀客庄外面的江水边看日出日落,去江水边采一些芙蓉花给她抱着,然后,让我唱歌给她听。
她扭伤了,教我们刀术的人说,换一个主角。
她说,不可以,硬是裹着夹板和我一起完成高难度动作,一个脚撑着,稳稳地,仿佛天下无敌。
她偶尔也会哭,只是她会让我陪着她躲在一个角落里慢慢流泪,一句哭声都不会发出来。
我说,你要是难过就哭出声来。
她说,你不懂,哭只能哭给自己看,哭给喜欢的人,注意是喜欢,不是爱。
我说,我知道。
好吧,你竟然知道。
本来,听到这句话,我想哭的,但是觉得这样的话说多了,是不需要当真的。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六爷的女儿可不是凡人。
一个月之后,蹦跳自如。
比受伤之前更加轻盈。
这下那群女孩子的妒忌心就更强了。
但是,你越是嫉妒,她越是活得好。
但是,她有一个原则,从来不去惹那些女孩子,说笑还是会说笑的,她似乎洞察一切,但是从来不拆穿一切。
有人说,这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可是,我觉得她对我来说,一切都很平常。
你要小心,很多人对我说,免得到最后回不了头。
这是那些大一些孩子告诉我的,那群和我差距不多大的孩子,才不会那么智慧呢。
在我眼中,他们和我一样,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没有断奶。
但是,就像一棵树,本来好好的,忽然一天来了一根藤,攀着往上升,一不小心就把你缠了个满身,你本来觉得很难受,久而久之,你们开始互相依存着,你试试有一天,你把藤扯断,最后,你也不会久远。
眼见着秋去冬来,很多人的父母都给他们寄来了棉衣。
我每天趴在刀客庄的门口张望,希望能看到父母到来。
但是,没有。他们似乎忘了在这个世上有我这样一个儿子。
当别人穿着暖和的棉衣训练的时候,我故意装着一副不怕冷的样子。
包括我的鞋子也是一样的寒酸。
只有到了晚上钻进被窝的时候,我才觉得幸福和温暖。
起初,六爷的女儿以为我真的不冷。
但是有一天,她发现我的手上生了冻疮,耳朵生了冻疮的时候。
你这个人,没发现你还能这样强忍着,你冷,就说嘛。
我不冷。
那你的手怎么冻了。
哦,练功吧。
吃中饭的时候,她从外面走了进来,拿了一件棉衣给我。
马上给我穿上,否则,你就不是我的人。
我的手触到暖和的棉衣,感觉得我的内心都是暖和的。
泪就这样落到手上,感觉自己非常的幸福。
眼前的这个女孩,将来为她赴汤蹈火,我都愿意。
我问她,怎么弄到的棉衣。
她说,她妈妈有个朋友就在这附近,专门经营衣装,她去要了一件。
要?
是的,将来是要还的。
什么时候?
你不懂啊,我们将来都会有钱赚的。
赚钱?
是啊!
我们来这儿不是学习刀术的吗?
好吧,我知道你可爱,没想到这样可爱。
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本来这些话,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你说。
我们是被卖到这里的……
她说卖这个字的时候特别轻,生怕第三个人听到。
为什么?我也轻轻地问道。
我们是学徒,我们父母不想养我们就把我们卖了。
我都正常,你不是六爷的女儿。
我的声音仍旧很低。
嘘!别乱讲。
你不是被卖的吧。
谁知道呢?先吃饭吧。
我感觉她似乎很聪慧,但是又感觉像个孩子。
人对自己的命运,总是看不懂的。
我感觉我被我爹娘算计了,他们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就算想卖我吧,也得问问我的想法啊,我不恨他们,我是生他们俩的气,这样不信任自己的亲生骨肉,此刻,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春节到来的时候,我们竟然发了新棉衣。
这下,我就有了两件新衣。
六爷的女儿对我说,别忘了她给我的旧衣。
一年的历练,已经让我们身形大变,而且似乎长高了许多。
有一天,我们的伙食大大改善。
很多人开心的要命。
但是,六爷的女儿却对我说,临时改伙食,一定会有问题。
果然,没过多久,我们的庄主出现了。
孩子们,你们从今天开始,就正式成为我们刀客庄表演团的第一批成员,你们从今天开始就要行走江湖,给江湖上的男女老幼带去我们刀客庄的刀技,去征服那些不可一世的舞蹈之人。过新年,长一岁,你们的未来,前途无量。
她用眼睛专注而又认真地看了我们每个小孩子一眼,我们感觉到无上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