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篇：我是捡拾砖头碗碴的诗者

1、我在苏北的五月看雪

你是我前世的红颜，

飘飘魅影，

舞动我灵魂的几度轮回，

从来没有将你忘记，

只为这一次邂逅，

只为再一次泪眼朦胧的别离。

——以上是我写的赞美苏北五月杨絮飘飞美景的短章，也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五月杨絮乱飞的境界了，于是你在塞北春色里流连油菜花丛、她在江南水乡里划船度夏的时候，我在苏北乡村的杨树行里看“雪”写诗。

这就是苏北五月的雪，如果可以，你只看我拍的图就可以了——

看吧，看杨絮纷飞，似白色的精灵在舞蹈；看漫天遨游，像一群仙女降落凡尘；看它们将村野覆盖，铺上白色的霓裳；看它们飘落小河，与河中鱼儿相依恋爱；看它们是麦穗的发卡，几多玲珑；看它们是野花的胭脂，平添几分俏丽的容颜；看它们是清风里的梦，是梦里的清风，是旖旎中无限的浪漫，是浪漫里无限地旖旎……

请让我窃笑一下下……

如果可以，你只看我拍到的照片就可以了，永远不要问我杨絮飘到皮肤和脸上是什么感受……

其实我还是要忍不住地写一下：皮肤过敏，呼吸道感染，口鼻瘙痒，全身刺挠挠地痛。

还好的是早晨跑步的时候杨絮并没有飘飞，一般情况下，杨絮只有在中午高温的时候才会满天飞舞。所以，早晨我一路看到的情景是这“雪”静落大地的情景，空气中并没有杨絮的骚扰，这样的清晨也算是适合跑步的吧。

2、下邳城遗址

今天跑步的目的地是下邳城遗址，说句实话，在没有到来之前我并不知道下邳古城是否还有遗存，我也不知道我即将看到的遗存是不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当地老百姓会指着正待扬花的麦苗对我说道：看见了吧，这里就是当年三英战吕布的地方。

不过我的脚步还是来了，我就是要来看看那朵当年貂蝉闻过的花，看看那年韩信看过的日出，再或者偶遇刘伯温斩杀的那条龙蛇，邂逅地主家门口的那头石狮子红色的眼睛……

下邳地名起源是在战国的时期，齐威王封邹忌当下邳王的成侯，开始称为“下邳”。后来，汉太祖在楚汉战争取胜称帝后，将郯郡复名为东海郡，辖下有38县，东海郡的首府是下邳。公元前202年，刘邦改封韩信为楚王，韩信楚国定都在下邳。公元72年，汉明帝成立下邳国，封他的儿子刘衍为下邳王。到三国时期，下邳为东部兵家必争的城池。下邳一直是中原东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历史上的下邳是中原水陆通衢，人丁兴旺、商贸繁荣。这么一个千古繁华之地，千年历史古城，直到公元1668年7月康熙八年郯城地震、黄河决口，戛然而止，那次灾难使一座千年古城湮没于洪水，沉睡于地下。

那么我到这里能看到什么，能有什么收获，我都是不知道的，之所以选择跑这段路程，也是因为想起了一两年前的一则新闻，说是省考古队在睢宁县古邳镇的半山村正在进行古城考古，发现了古城门的遗迹。

这两年过去了，现在那里是什么样子也是我所好奇的。

3、我是来收砖头碗碴的

一身运动装备的短裤短褂，在村子里面很快引起了老人的注意，他正在和邻居聊天，看见我了，主动问我道：“你也是来捡碗碴的吧？”

嗨，看来这许多年来，来这村子里捡漏的人并不少呀，人家都已经习惯了。

我微笑着点头，“请问哪里可以捡到碗碴子呢？”

老人顺手一指我前面正东方向的路说道：“往前走五六百米，是北门，北门就是古下邳城的北大门，那里有个汪塘子，汪塘子里有你想要的。”

我很是欣喜，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会有收获，我也没有想到当地人这么热情，竟然帮助我指点我去拾漏。

拐了几道小弯，我来到更幽静的小村里，我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坑，旁边的大杨树上挂着一块已经坏掉的纸牌牌，上面写着“考古重地，闲人免进”之类的字。我观察了一下大坑，并没有什么收获，只是看见了坑的边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青砖，这些青砖也没有完整成块的，都是已经断裂的，没有什么价值。

我有点失望，就在周围转了起来，我看见大坑南面是一条路，路对面是一处面积很大的汪塘，有十几亩，汪塘里长满水草和已经出水的荷叶，一位老者和他的老伴儿正在河边上收地笼子渔网，渔网里面捉到的多是龙虾、泥鳅和小黄鱼。

我主动走上前去向老人打听：“大爷，这儿是下邳古城的什么位置？”

老人一边收拾渔网一边用他热情地嗓音对我说道：“这里是北门城垛的位置，你脚下的这处汪塘就是城墙的位置，你想找什么就到你脚下找去吧，这里到处都是青砖，没有价值……”

老人说的没错，我低头看了一下这处汪塘，泥土里，岸滩边，树根处，杂草丛，到处都有青色的砖头和破碎的瓦片，这些碎砖头瓦片都已经被岁月凌乱得充满厚重感，青黑色的，杂乱无章。

我可以随手找到一块完整的青砖，也可以随手捡到一片已经断裂的瓦片，它可能是某户地主人家的屋檐上掉落下来的，也可能是城墙边上小摊贩用来垫桌腿的工具，可以肯定一点的是，每一块碎砖碎瓦都是康熙之前的东西，它们焚毁于那一场八级以上的郯城地震和之后黄河决口的洪水。

我震撼于这些砖头碗碴，它的规模足够的大，它的数量足够地多，而这里只是北门。

老人的老伴还给我讲了一个传说故事：“这北门附近有一家布商，为人忠厚老实，童叟无欺，那一天晚上他正在睡觉，发现窗户上跳来一只野兔，这野兔又肥又大非常可爱，这布商就起来追赶，野兔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脚步越跑越快，当他回头的时候每跑一步他的脚后就下沉下去了，整个旧州城就在那一刻沉陷了，那只兔子是神兔，当时很多人死于那场灾难，就这个卖布的因为人好得以活命了……”

这算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吧，教育大家没事还是要做好人，别干坏事。

收渔网的老人指着面前的汪塘跟我说道：“你看见这片汪塘了吧，汪塘下面是平整的青石板路，挖掘机都挖不动，这里有以前的一条街道，如果你不嫌水脏，你可以到河水中央去试一试……”

看着这片偌大的水域，我自然是不敢下水去摸索的，但是我相信老人说的话一定是真实可信的，我只能想象着数百年前这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嗟叹感慨一番。

4、石崇家的花园

辞别收渔网的老人，我沿着老人指点的下邳古城的外城一路跑去，在向南跑了一二里之后在路上又遇见一位骑电动自行车归来的老人，老人下了电动自行车，问我要不要破碗碴子。

我自然很感兴趣，虽然我的兜里没有带多少钱，但是我倒是愿意开开眼界。

老人带着我一路走去，经过高宅子上人家的时候，我看见很多人家的门口摆放着的也多是下邳古城捡来的石块，有些石块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的用途来，那大块的四方形的，上面凸起的应该是大殿廊柱子的底座；那带着花纹精美的大鼓是以前人家门口的抱鼓石，专门用来辟邪美观用的；那圆柱形带凹槽的，是以前石臼，专门用来踹粮食去除谷皮做饭用的器具……

老人向我介绍说以前有两户人家因盖屋要挖宅子，在挖到一两米深的时候竟然挖出一枚铜炮来，那个位置正好是南门，这枚铜炮就是放在南门上面用来防御用的，这枚铜炮后来被文物保护部门运走了，还奖励了这两户人家一辆手扶拖拉机，这是二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老人向我介绍下邳古城一共四个城门，东南西北城门，内城周长是六点六里，北门我已经去过了，西门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南门的旁边就是石崇花园，旁边不远还有白门楼，已经因为1969年挖河疏通河道的时候全部破坏了，白门楼据说就是当年吕布被吊死的地方，现在那里只有一条大河，什么也没有了。《三国演义》第十九回“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门楼吕布殒命”，记述的就是汉献帝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发生在下邳、经文人演绎的真实战争历史。据唐《元和郡国志》载，下邳“城有三重，大城周十二里半，曹操擒吕布于白门楼，即大城之门也”。晋时富豪石崇用全白玉重砌白门楼，并亲书“白门楼”三字。此后下邳虽经多次变迁，但白门楼独存，直至清康熙年间徐州大地震，楼台才下陷坍塌。1981年，当地政府在原址不远处建了一座“白门楼”水闸。

老人将我带到他的屋里面，从抽屉里面拿出他收藏的碗的碎片，其中一个碎片上面还印有一个“小”字，这些碗具的碎片都是从古城遗址里面搜索到的，都是一块一块大约手指大小的碎片，上面的花纹精巧美丽，但因为是碎片，也都没有太高的价值，只能用来个人收藏把玩，已经失去了它文物的价值。

老人还说前几天有三个年轻人拿着一个时髦的玩意来这里到处照——可能是金属探测器，那玩意随便找一个地方一放，报警装置就吱吱地叫，可是到地下挖怎么也挖不到，太多了，可能一枚铜钱或者是一根针，到哪里去找，不好找，太多了，几个人最后失望而归。

谢过老人，我沿着老人所指的方向去找南门，我要去看看石崇家的花园。

史书记载：石崇（公元249年～300年），西晋文学家，字季伦。祖籍渤海南皮（今属河北），生于青州，因此小名“齐奴”。这个人富可敌国，民间传说，石崇与绿珠的故事，石崇和王恺斗富，石崇和范丹结拜，晋永熙二年（公元291年）已经42岁的石崇到了下邳，他到下邳后当然不忘享受荣华富贵，立即把当年吊死吕布的白门楼用汉白玉重修，同时又建立“石崇花园”即小“金谷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睢宁县志》载有“石崇花园”，也就是石崇下邳小金谷园故地。是石崇镇守下邳期间，于下邳城之西南所建。史书上对这个石崇花园记载并不多。

当我来到当地人指点的石崇花园所在地的时候，我想从这里捡到有价值的东西，我看到的也是满地的碎砖青石，那块当地人都曾经见过的七彩玲珑石也不知去向，石阶和碑基也不见踪影，我只能在草丛间挑选两块泥罐子的碎片作为纪念，这碎片做工比较粗糙，花纹也是用刷把刷上去再烧制的，怎么看也不像石崇那个富豪家的用品，有朋友见了这个碎片以后跟我开玩笑说这个碎片可能是以前貂蝉用作夜壶的碎片……

害得我要用从废墟捡拾的一块我说是汉朝的板砖砸我这位好友。

仔细想来，怎么不可能呢，是有可能的！能捡一块绝世美女夜用的尿罐作为收藏也是很不错的嘛！哈哈……

在这半山村，最有意思的还是现在的地名。

在北门附近有一个地方叫：大堂。“大堂”这个名字对应的地点，现在虽然是一片麦地，但听老辈儿的人们说，“大堂”在很早以前是官方的衙门位置。

而西关村就是在下邳古城的西门附近。

除了大堂和西关村，这里还有东门岗、南门滩、城里村、城东村……这些地名现在一直使用，它们基本上都能和下邳古城的范围一一对应起来。

历史是一部用青砖汉瓦书写出来厚重史册，只有站在这里，你才会发现时事变迁，世事风云如流水，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而我只是一名过客，留下的是对岁月的嗟叹和对人生的歌唱——

谁来过，谁走了，

是一杯酒的愁肠万里，

是一碗粥四野飘香；

风吹来，雨落下，

是几度花开花落，

只剩背影，

何曾回还看你，

伊人笑……

——我是今晨奔跑了二十公里来收拾历史遗留下来的砖头碗碴碎片的那个轻盈的诗者。

本次跑步的时间是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