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〇一二年毕业那会儿,传言四起,说什么地球将在2012年12月21日发生重大灾难,或出现“连续的三天黑夜”等异象。一时之间,全世界都陷入了恐慌。
据说这种理论的来源是玛雅历法,所以当时的我几乎是深信不疑。我甚至在个人博客写了篇博文,题目取名叫《如果世界不末日》……
还有一个跟我一样诚惶诚恐的人,就是阿汤。我两的价值观如同火星撞击地球般一拍即合。于是每次见面,两个单身狗就会抱团痛哭,然后开始幽怨地互相吐槽,说自己都还没脱单都还没结婚,世界怎么就要毁灭了。
小阮看到我和阿汤深受“地球毁灭说”荼毒,各种忧国忧民,就恨不得拿起手里的杯子砸我们的脑袋。
她说:“地球哪那么容易毁灭啊,再说了,要真毁灭,全世界的人一起死,特别公平。你们俩就别在那儿瞎操心了。”
“地球的存在距今为止都已经长达46亿年了……46亿年啊!”阿汤赞叹地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它不会毁灭呢?”
“对啊对啊。”我接过话茬:“玛雅预言一向很准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真是没法跟你们沟通了……两疯子……”小阮闭着眼不停地摇着头。
后来真到了12月21号,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太平。我竟然有一丝变态的失望。
那天清晨我在阳光中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不禁在心里默念了四个字。哦弥陀佛。随即就接到小阮的电话,说是要给我和阿汤介绍对象。
“你这心操的。我就先算了吧,既然地球不毁灭了,那我单着就不怕了,还是先介绍给阿汤吧。”接着我试探性地问:“话说世界末日都过了,你和大成什么时候结婚啊?”
“去去去,这世界末日都过去了,你们两个单身狗还不快点抓紧时间解决终身大事。我这正儿八经给你们排忧解难呢,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小阮迅速扯开话题说:“你帮我给阿汤说一声,叫她明天晚上七点半,米莱咖啡厅见,给她介绍一大帅哥。记得提醒她穿漂亮点,我打她电话打不通。好了就这样吧,我出门有点事,晚点再联系,拜拜。”
“诶……那个……”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挂了。
小阮果然是典型的狮子座,雷厉风行的作风,风驰电掣般的性格。
我和阿汤常常羡慕她有一个超爱超爱她的男友大成。〇五年到一二年,他们已经恋爱了整整七年。
要说这种爱情马拉松如果放我身上,我可能就难以驾驭了。通常要创造神话那都是很痛苦的。可小阮她hold得住啊。她和大成的这段恋情,我们是看在眼里。过程中经历了异地、异国、父母反对、分手、和好。我感觉他们几乎经历了所有狗血又虐心的桥段,就差生死恋了。不过即便是爱得深,七年的感情还是经不起折腾,尤其是要过父母那关。我知道小阮最近神烦这事儿,所以后来就没再多问她有关于结婚的事情。
2
我们来说说阿汤吧。
阿汤那晚去了米莱咖啡厅之后,认识了帅哥邹凯。我一度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笑。如果你没掐到这个笑点,请把姓与名的声调对调一下。对,邹凯,有点像方言版的“走开”。
也许是因为名字就略带喜感,邹凯这人挺幽默的。他和阿汤从八点聊到十点,中间都不带冷场的。两个人那是话题不断,相见恨晚。
邹凯说他喜欢听摇滚和乡村音乐,阿汤说她也是。阿汤说她喜欢看悬疑小说和恐怖片,邹凯说他也是。后来就在这么东南西北的瞎聊胡扯中发现,他们俩竟然有相同的爱好,相同的口味,相同的经历,还有相同的三观。于是两人都不太淡定了,觉得是天赐良缘。还没等我和小阮去帮忙撮合,两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和社交联络方式。
所以说一段恋情是否能够成功,主要还是取决于双方有没有共同话题。有共同话题,就会产生好感,有好感,就会想要进一步去了解对方。等到想要进一步了解对方的时候,离确定恋爱关系也就不远了。
两天后圣诞节那晚,阿汤和邹凯宣布正式交往。随后我和小阮被阿汤抛弃在了天语雅阁。
阿汤走后我向小阮打听起邹凯的来头,小阮说:“他是大成一朋友的同事,也是学建筑的,在他们单位人缘可好了。家庭条件吧,也不错。有车有房,工作稳定。你说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呢,我肯定是想先介绍给自己人的。”
“不错啊,听着挺靠谱的。这么说他和阿汤还是同行。”我说:“看阿汤这次的反应,不出意外,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成了。”
“要真成了,我也算功德无量。没想到第一次做媒就能成功,诶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有做媒婆的天分啊。”小阮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喷了。
阿汤和邹凯的进展与我和小阮的预测不谋而合,两人相处得很愉快。
一三年的夏天,邹凯把阿汤带回了家,介绍给了父母。
我和小阮都觉得,阿汤很有可能成为我们三个人当中最早结婚的那一个,可谁知……
生活有时候远比电视剧狗血,又或许,电视剧原本就是按照生活改编的剧本,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谁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未知。
阿汤说,那天从邹凯家回来之后,邹凯的态度就有一些细微的改变。女人嘛,都是敏感的。更何况身处恋爱中的女人,各个都是福尔摩斯。阿汤明显发现邹凯不太对劲,于是就在Q上找他,旁敲侧击地问他爸妈对她满意否。然后邹凯过了很久才回了条消息过来:还好。
还好?后边还加个句号?阿汤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就回了他一段话: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爸妈对你找女朋友有什么要求?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但我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过了很久很久,真的过了很久很久。阿汤等的都快不耐烦了,才收到邹凯的回复:今天先不说这事儿了,改天约你出来面聊吧。
看完这条消息,再综合邹凯的种种反应,阿汤心里基本有数了。
一个礼拜之后邹凯约阿汤出去吃饭,阿汤再次提到这件事,邹凯只是笑着打圆场说:“先吃饭,先吃饭,吃完再说。”等到一顿饭吃完,邹凯也没提这事儿。
阿汤觉得很郁闷,她肯定邹凯的父母对他说过些什么了,否则邹凯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意料之外的还在后头。
那顿饭以后,邹凯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每天早中晚的联系变成了睡前的一条“早睡,晚安。”过了几天,变成了“睡了,安。”又过了几天,干脆什么也没有了。
阿汤一个电话打过去,忙音忙音,永远是忙音。她每天尝试联系邹凯,可语音那头要么就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要么就是“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直到有天公司聚餐,阿汤在韩牛阁看到了正在和同事吃饭的邹凯。她发微信告诉他:我现在就在你后面的后面的隔壁内桌。你出来一下,我们门口见。
3
邹凯被叫到了门口,阿汤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失联,为什么突然失踪,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清楚吗?
邹凯低着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后来阿汤就在他面前哭了。
邹凯说:“你别哭你别哭,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哭。”
“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打你电话打不通,给你发消息你不回?”
邹凯给阿汤递了张纸巾,轻轻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父母不想让我找同行,我不想跟你说得太清楚,怕你伤心。”
阿汤有点愣住了,她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个答案。
“你学建筑,我也学建筑,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们能有更多共同话题啊,事业上也能互相帮助。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父母会因为这一点反对我们。”
“总之我们还是分开吧,虽然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邹凯显得一脸无奈。
“既然你说你喜欢我,那我可以等啊。我们一起去努力,一起去说服你爸妈,有什么问题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和克服的呢?”阿汤上前拉住了邹凯的手。
邹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阿汤说:“我们先进去吧,外面人多,不要遇见认识的人看到我们这样,不太好。”
阿汤听完邹凯说完这句话,心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一半。她心寒,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连去说服父母的勇气都没有。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会突然失联躲着自己。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会怕被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
“呵呵,他觉得丢人么?”阿汤对我说:“因为学建筑反对是假,挑家庭条件是真。我算是明白了。难怪那天,他突然问起我父母的工作和收入,问起我介不介意一起还房贷。”
我听着阿汤的絮絮叨叨,心情很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三年了,我二十四了。你知道我今年生日许了个什么愿望吗?”
我摇摇头。
“我想幸福。我想要幸福。我想嫁给我喜欢的人。我以为今年这愿望就能实现了呢。没想到爱情这种东西,都是假的。重要的,都是那些物质,都是利益。看吧,爱情就是这么脆弱,脆弱的不堪一击。分分钟让你的心情从天堂掉落到地狱。”
“你别啊,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只是刚巧没遇到一个对的人,而已。”我忍不住劝她说:“他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过去了,都过去了,别再去留恋。别难过,以后你还会遇见更好的,比他好。”
阿汤在我面前哭了,随即又把眼泪擦干。她说:“我没那么悲观,我只是心里难过。我知道最终我们都将变得现实,但在我还能心动的这一秒,我希望我结婚不是因为那些条件,不是因为那些物质,不是因为那些条条框框。我想简单点儿,纯粹点儿。可是我发现,即使是我不想,人家也会用这些衡量我,在心里偷偷和别人作对比。原来我以为的纯粹,早就已经被打破,我们都在不断地衡量与被衡量中玩着优胜劣汰的游戏。什么时候爱情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小阮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回去把大成骂了一顿。大成直呼冤枉,说自己只知道人家是单身,具体情况肯定是不了解的。
阿汤说不关他们的事,不关任何人的事,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4
阿汤分手后就一直没找男朋友。小阮对这事表示很内疚,时不时就喊她出去吃饭,说什么“唯有美食不可辜负”,想要通过多请几次客,赎她的罪。
也许是因为有我们两个逗比陪着阿汤,她对失恋这事很快就释怀了。
结果阿汤的事情告一段落,很快就轮到小阮了。
公元二〇一四年八月的一天,从小阮那传出要离家出走的消息。我和阿汤火速赶到现场,看见小阮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玩真的啊,动真格啦?!”我大声地问。
“你觉得呢?!”
当时,现场火药味十足。小阮她妈把我们叫来,说她得了失心疯,叫我们赶紧给她洗洗脑。
后来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火给熄灭了。
小阮说:“都是因为我妈,你们以为我真的想离家出走吗?离家出走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又不是白痴。”
“我看你刚才那些吓人的举措,离白痴也不远了……”阿汤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小阮示意要对阿汤拳头伺候。
阿汤连忙躲到了我身后。
“我说你们俩也真是难姐难妹。谈个恋爱,到父母这关,都卡住了,还真是神奇。”我继续说道:“你们就应该学学我,一直做单身狗,这样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嘛,你们说对不对。”
话音刚落,遭到了两个白眼。
后来我和阿汤先做了小阮的思想工作,接着又做了阿姨的思想工作,最后才算功成身退。
四个月后的一天,小阮突然在微信群发消息说:经过常年对日军的讨伐,现如今,日军头领王女士,已经彻底缴械投降。结婚日期初步定在,明年三月份。
耶丝!奶丝!Give me five!
群里立马像炸开了锅。常年潜水的几个妹子也突然诈尸,出来连发了几个“祝贺”“恭喜”“么么哒”。
我和阿汤尤为激动和亢奋。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即将参加小阮的婚礼,还因为,我们陪着小阮一路走来,看着她的爱情从一粒种子,慢慢发芽,长成一棵小树苗。再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最后开花结果。我们参与了灌溉,并且目睹了整个过程。这颗种子仿佛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孕育出世的那一刹那,一声啼哭便感动到了所有的神经细胞。
我们都特别高兴。很高兴很高兴的那种。
5
那阵子我们聚会特别多。生日趴,鬼片趴,各种趴。
可能是沾了小阮的喜气,我和阿汤后来都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阿汤遇到了孙哲,我遇到了Z先生。
谁都不曾预料到,在二〇一四年尾牙的时候,我和阿汤都脱了单。
我对阿汤说:“看吧,一年前我就说过,你一定还会遇见一个更好的。你只是刚巧没遇到一个对的人,而已。”
阿汤说:“遇到孙哲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以前无论如何大声喊着‘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这样的话,可心里却还是渴望能有一个人出现,带走自己,连同自己的整颗心都一起带走。这是我们所有人对幸福共同的期许啊。”
后来大年三十的时候,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跨年,顺便玩个麻将。
Z先生带了个全家桶,我买了一堆零食和饮料。
我们围坐一团,各种抢红包,吵吵闹闹,却也开心的不行。
零点的钟声响起,外面噼里啪啦开始放起了鞭炮。我望向窗外,外面绚烂的烟花和街道间的霓虹闪烁让我看出了神。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好幸福。
原来上天真的会给你最好的安排,让你在对的时间遇到那个对的人。而之前所有的错过,都是阴差阳错。这不是上天在开你的玩笑,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看你最终能否披荆斩棘,历经艰难险阻,找到他。
也许是因为,寻爱之路本来就不是一条康庄大道,而是一条幽暗小径。所以晦涩的路上,我们走的格外费神。但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明白,遇见那个人是多么得不容易。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珍惜上天赐予我们的姻缘,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
爱情,是一场冒险。不到最后一秒,你永远不会知道谁会遇见谁,谁又会和谁在一起。在爱情里,我们都像盲人一样不停在摸索。我们小心翼翼地试探,跌倒后又泪流满面地站起来。我们渴望有个人能做我们的拐杖,直到遇到那个可以做你的眼的人。
三月份,我和阿汤一同参加了小阮的婚礼。婚礼上,新娘好美,新郎好帅。司仪各种调皮,不停调侃着新郎和新娘,搞得席下所有到场的嘉宾都哄堂大笑,现场氛围好不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新娘新郎过来我们这桌敬酒。小阮和我们合照、拥抱。我们眼睛都湿了。明明不想哭的,但就是太感动。
原来看别人结婚,心里也是会泛起千层涟漪的。
后来在抛花球环节,我和阿汤被拉上了台。一直羞于见人的两个人,在司仪的一声令下,同时接住了花球。我很难形容当时心里的感受。
我看着台上的小阮,正在朝我开心地笑。我看着阿汤拉着我的手,把花球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两年前,我还是单身,小阮和大成的恋情还没得到父母肯定,阿汤谈了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一切好像都还很糟糕。可如今,小阮结婚,我和阿汤也找到了归宿。一切又好像变好了起来。
我很难解释这一切,但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每次看到小阮,我就会看到自己。
或许小阮就是那个我最想要成为的人。她的勇气,她的执着,她的坚定,都让我赞叹与折服。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和她一样收获幸福。
我希望,最后的最后,我们都将会有美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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