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目大观,画之重器一一略析陈春勇彩墨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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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识画之决,在乎明六要而审六长也。似有理数方略可供参详,然宋《益州名画录》之原序亦曰“大凡观画而神会者鲜矣。”足见识画品画之难,如无切中肯綮之眼力卓识,势必废古人之短,而枉成后世之长。故识画,夫莫若先于正名晓史,而后可体认精微耶!

“彩墨”一词因近代徐悲鸿推崇而得以名世,古人作画,喜用淡彩,浅绛山水乃为画坛之主流,宋元文人力倡水墨为上,神追萧散,故而后代水墨山水又得以鼎盛,而唐之敦煌彩墨一脉,相较之下则黯然失色矣,唯在民间得以传袭。近代以来,彩墨经刘海粟、林风眠、吴冠中、石齐等之摸索,参用西法,别具一格,斯其一时大有勃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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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勇,闽南人,性喜幽旷,有山水之癖,痴心图画,尤长于彩墨山水。观春勇之画,千山万壑,瑶林玉树,气象宏阔,洞心骇目,可居大观,壮哉;或波涛震骇,涧谷瀰漫,巑岏突兀,岚气雾露,快哉;或洁净清雅,光色交响,元气淋漓,秀逸淡远,隽哉!古人所谓山川大地,莫不是心,明末清初李渔亦曰:“才情者,人心之山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春勇平生不妄落笔,有运斤成风之魄,攀爬远涉,出山入水,遇物兴怀,胸中磊落,汲墨洇纸,自成丘壑。

凡事有常必有变。常,承也,变,革也。承易而革难,故历代书画大家,寥若晨星耳。春勇深知承革之道,早年

先后负笈于中央美院、中国艺术研究院,深谙古今画路,参用西法,终成己貌。其画,纳传统之山水构图,融西洋之空间处理与光影表现,层次繁复,笔墨精微,恰如贾德江先生所言:“意而有工,工而有意。”

异域画法,古已有之,大唐取天竺之技,而成风俗之变,迨至明季,乃随历算格致诸学,西法渐行,相继输入中土。毕方济之《画答》,浦山之《画徵录》,及其松小梦之《颐园论画》,各有论及。虽褒贬不一,且有诋欺甚厉者,由此可见古今变革同一难,唯有恒心毅力者,尚能掘进几分。

孟子曰:“有为者,譬若掘井,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成败之数,视此而知,可不慎乎?要其何以成,何以败?曰:有恒心毅力者成,反是者败。其艺愈大者,其遇挫愈多,其不退也愈难,非恒心毅力之人,未有能善于其终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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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勇于丁丑年始,北上京畿,行万里路,观黄山之奇态,阅峨眉之秀逸,游山峡之壮阔,画有实景,搜尽奇峰打草稿,随天、地、人而异,朝夕研习之功,妙有裁剪,自开新面。正如前人所言:笔势超轶,气象雄放,非其胸中磊落不凡,能窥神物变化,穷究百物情状,未易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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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山峰,以雄浑为宗,辅以俊秀,构图先定主峰,群峰互盘,以衬主峰之厚远,土石交覆以助群峰之高兀。远山重叠数层,云遮雾露,一收一放,有现有隐,主客相参。近山或于峰凹处闪出半面,或于峰脚外,旨接它体。凡是信手染出,如有近山之影。一墨之浓、淡、焦、湿无不备,一笔之正、反、虚、实无不到。中山常以空淡流云,以贯通全体,诠放灵气,上有几缕游云须臾变幻,杳然天界。作品雄浑者如《天寂》、《壁立千仞》等;俊秀着如《乾坤清气》、《金色家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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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水瀑,飞泻千寻,滂沱万丈。或惊湍激风,排山倒岳,泉轰瀑动,隐现于密树森罗中,从上而下喷珠泄玉,好似万千白色欧鹭翱翔于绿色汪洋,寒气袭人;或十里氤氲,云迷树低;或雨急溪涨,泓峪绝遘,回音不绝,时空黯泯,重溟苍茫。清之笪重光于《画筌》有曰:“水色难绘,旁渍色而水自明。水声难图,四无声而水可听。”春勇深明其法,山脉之通,按其水境,水道之达,理其山形。古之擅画水者,如昔日董源、王士元、孙白等,笔下长泉、飞瀑、短水、平湖、叠濂、隐流、直川、曲河,无不旨尽其宜。观其画作《九寨沟瀑布》、《净土天籁》等,水瀑溪川,不外由分而合,由合而分,分合有其当分当合之处,未可妄为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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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草木,苍润华滋,离奇擢秀。草木乃山水之毛发,山形别岫,深壑险峰,可辨南北五岳之址,然难显天地四时之变。春怡夏翠,秋疏冬淡,尽在树梢根叶之容。古人所谓一本之穿插掩映,还如一林,一林之倚让乘承,宛同一体。如其画作《清音》,巨木攲斜,低岸交泉,以点墨渲染为辅,远近凸起,杂叶夹笔,虽荆棘藤枝,无一冗笔,势以能透而生,一本一林,曲尽元微。再如《河边人家》,画月下之村寨,阴晦而发空明,当明中而更分阴晦,杂树参差,渔舟解系,可谓笔称其心,景遗色而得其形,月遗形而得其色之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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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设色,光色交响,墨彩共辉,多变而饱含视觉冲击之态。清唐岱《绘事发微》着色篇有曰:“山有四时之色,风雨晦明,变更不一,非着色无以像其貌。所谓春山艳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此四时之气象也。”可见设色之难,夏季清绿重色,为秾厚易,为春季之浅淡难,为浅淡矣而愈见秾厚之秋容尤为难哉!然春勇经多年积累,自有一套法路,其画作《苍山入梦》、《碧湖金秋》等设色,好似山外之山,层层渲染,于阴而虚其阳,虽断而不断,树外有树,彩墨相和,于阳而实其阴,似连而非连,有“影中生影,光外含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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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气韵格调,可谓心目大观,画之重器。气韵发于笔墨,发于有意无意间,更发于文心天机;其格调恢弘博厚,大有气正神俊之风姿,大有匡正江山节义,猷壮国脉魂魄,耸立群峰气象之境界。如其《泰山旭日》、《黄河颂》、《壶口金涛》等名山大川,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展画即可洞心骇目,开豁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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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春勇,毕竟年岁尚小,离格制俱老,神魂静穆,来去自然还有一段距离。国画以线为界,笔为骨,墨与色为血肉,气韵格调为灵魂,倘若能具此,活矣!《易》有曰“道成而上,艺成而下。”古人亦有“质涵育于文,文滋乳于质”之情,故可知,艺当以学养为本。宾虹夫子亦曰绘画常因文化而转移,名家更以时世而特起。愿春勇,穷源竞委,蒙养中西,不囿成法,探得彩墨之精思奥义,改革维新,于传统与现代间,寻觅一切合点,抱恒心竭毅力而掘进。切莫溺华于外观,而博浮誉于一时,唯可集质之中藏者,得赏音于千古,如此方能卓立不群,非浅薄浮夸者所可比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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