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中国人处处都离不开“吃”。
管混得好,叫吃得开;管受人欢迎,叫吃香;管受到损失,叫吃亏;管占女人便宜,叫吃豆腐;打牌时,庄家赢了各家叫通吃,就连悟空遇到老妖时也忘不了来上一句“吃俺老孙一棒”。还有像——吃官司、吃老本、吃不消、吃独食、吃一堑,长一智;一招鲜,吃遍天等等,不胜枚举。
面对如此浩繁的花样“吃”法,我们听得最多,用的最广的还是那句——“你吃了吗”。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中国绝大多数劳动人民的生活,还是十分艰苦的。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尤其遇到灾荒年月,更是如此。若是读过刘震云的小说《温故1942》的话,你定会被那饿殍遍野,卖妻鬻子,甚至易子相食的悲惨景象所震撼到。
民以食为天。在食物匮乏的年代里,人们经常想的是:能否吃上一顿饱饭。相互见面时,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所以,久而久之“你吃了吗”也就成为人们见面后,相互关心问候的一句普通用语了。
在我小时候,生活虽然好一些了,但一日三餐还是以棒子(玉米)面为主。偶尔吃回烙饼,也是玉米、白面两掺。至于饺子、面条连想也别想,那是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美食。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不用等到年节也能吃到,那得看你有没有那福分了——就是当你感冒发烧时,家里大人为了省下几个药钱,总会想法子给你煮碗热汤面吃,说是发发汗。条件好的,还会给打上一个荷包蛋,再用蘸过香油的筷子头往碗里一搅和,嘿!甭提了,那叫一个“香”啊!你还别说,一碗热汤面下了肚,病还真就好了一大半。当年像我这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主,见人家有热汤面吃,咱也是馋呀!可咱没那个条件。没条件不要紧,咱自己还不会创造条件吗?真是的!于是,大冬天的,我把小棉袄一脱,就穿一件蓝色的破了袖口的秋衣,跑到院里去蹦跶。没想到却被母亲发现了。得!这下可好,热汤面没吃成,反倒吃了母亲一顿棍棒。母亲用小棍子指着我,吼道:“你这是找死啊?!想感冒呀?!”真是怪了?她怎么就知道我想感冒呢?唉!吃碗热汤面真是太难了!要是我能当上皇上就好喽!我一天三顿吃热汤面,一碗卧上两个大鸡蛋,光吃面,不喝汤,想吃几碗吃几碗,看谁能管的了我!哼。
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会把吃饭剩下的饽饽(玉米饼子、馒头、窝窝头等食物的统称)放进一个竹篮子里,高高的吊挂在堂屋的房梁上。说是这样,可以防止老鼠偷吃。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敢情防备老鼠是假,提防我这“馋猫”才是真啊。那个时候,每当我放学或从外边野跑回到家,饿得前心贴了后心的我,便急着找母亲要吃的,这时,母亲总是对我说:“再忍忍吧!饭马上就熟了。”母亲很少舍得从篮子里摸块剩饽饽给我,因为在开饭时,还得用那几块剩饽饽来充当主角呢。
隔壁张二伯家有五个儿子。由于“狼”多“肉”少,小哥儿几个经常为一块剩饽饽干起仗来——老三藏了一块饽饽,被老二发现,偷吃了,或是老四藏了,被老五拿了。就为了一块剩饽饽,哥儿几个不惜大打出手。平日里,弟弟受人欺负了,弟弟总会说:“你等着!回家找我哥去,看不把你揍扁了才怪呢!”这下好,不用找,哥就在身边呢——直接挨揍。光打,好像还是不解气。于是乎,便恶语相伤,互相骂起对方的娘来。此刻,他们早已忘了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了。
既然说到了吃饭,就不得不说说佐饭的菜肴了。这里我用了一个“肴”字,只不过是为了读起来顺嘴一些罢了。肴,乃肉也。在那个连吃碗热汤面都费劲的年代,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敢提说吃肉?乖乖!看来您得早点睡觉了,但愿能做个好梦吧!
那时候,用来佐饭的菜,一餐最多也就只有一样——冬天,萝卜、白菜;夏天,干白菜、萝卜干。能吃到这些,那也得是条件好的人家,条件差一些的,也只能吃腌咸菜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家对门的赵大爷一到吃饭的时候,就会端着一大碗棒子面粥,碗里再搁上几片咸菜,蹲在自家门口的石墩上来吃。只见他双手捧着粥碗,嘴唇衔着碗沿儿,然后双手缓缓地转动粥碗,随着一阵“嗤噜噜”的声响,小半碗粥就没了,然后再咬上一小口咸菜,“嘎吱吱”地嚼起来。看着那个香啊!每次我看到他吃饭(喝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咽一下口水,真是太馋人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的生活变了,变得越来越好了。您再看今天咱老百姓的餐桌上,虽说不上玉盘珍馐,炊金馔玉,但一荤、一素,一冷拼,总该是常有的吧?还不用说时不时的下个馆子,或跟着孩子蹭顿洋快餐吃吃。你说也怪,现在吃的好了,食欲却减退了,且吃啥都不香了。偶尔有食欲了,对了口胃了,你还不敢放开了吃,咱得保持身条儿美呀,即便不在乎形象,那也得惦记着自己身体健康不是?我真就弄不明白了,没的吃,犯愁;有的吃,还犯愁。吃个饭,它咋就这么难呢?
哦!对了,罗里罗嗦净顾扯闲篇了,我还真忘问了:“你吃了吗?”
( 乡人 2020.0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