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有时就在那一刹那。突然间的冲动,有了这次和几位妈妈朋友共读绘本活动的发起。初心原为协助他人,未料,第一天就成为带动自己成长的契机。或许这就是因果的最好解释。于是,不由又想到《共读绘本的一年》中的微微安,在带孩子读李欧•李奥尼绘本的一年中不断的反思、反观、反省自己,从而获得一个全新的视角。当下里我们在做的事,与之竟是神似的不谋而合了。
第一天 《美杜莎妈妈》
随手选出这本作为共读的第一本书,原是没有过多考量的,到写总结文字时,却发现一群妈妈用《美杜莎妈妈》来启动,好像天然就有了仪式感,感动这天然而至的巧合。
《美杜莎妈妈》来自比利时国宝级图画书作家- 凯蒂·克劳泽(Kitty Crowther)。一个从小就有听力障碍的人成为绘本大师,源于她擅于默默地观察周遭的世界,对大自然有着无限的热爱和灵敏感知;也源于她成长在一个充满阅读氛围的家庭里,家中的书房总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父亲一直告诉她:“每当你开始阅读,书籍就是你的人生之友。”
2010年,她获得林格伦纪念奖,评委会给了她这样的评价:她是一位线条大师,也是营造氛围的大师。她一直秉承着图画书的传统,同时又在变化和创新。在她的世界里,介于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大门敞开着,她耐心而温和地引导着读者,并带给他们深层次的反思……她提供了一些方法,能把最柔弱的事物转变成最坚韧的力量。人道主义和同情心在她的作品中贯穿始终并完美结合着。
在接受《图书馆报》记者采访时,她说:“因为听力障碍,我直到四岁才开始说话,六岁的时候戴上了助听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接受治疗。由于找不到适合自己做的事情,我选择了逃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通过阅读故事,我游走于世界上不同的地方,并开始跟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对话。
在我看来,阅读是一扇能进入不同的世界、开启孩子想象的大门。一开始,我就总是被各种各样的故事吸引,这些故事就像是我们的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我需要去探索,沉入最微小的细节里去,因为灵魂需要全方位的可能性以便作出选择。如果你连一扇门都想象不出来,你要怎样离开这个房间呢?”
而当记者提到:“您在故事中向儿童传递了一种什么样的理念?” 她说:“我喜欢我写的故事,并且希望给孩子们提供更多思考的角度,让他们开动脑筋。我只是留下了一个小脚印,但这可能伴随孩子一生。这不就是童书的力量吗?”
凯蒂·克劳泽说她一直忠于线条,也忠于阿诺德·洛贝尔(Arnold Lobel)、汤米·温格尔(Tomi Ungerer)和昆汀·布莱克(Quentin Blake)这一辈的儿童文学作家和插画家。喜欢在书中设置谜题和读者互动。那么她在《美杜莎妈妈》里到底设置了什么谜题呢?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她的作品里是否也有着向大师致敬的痕迹呢?
三读绘本
《美杜莎妈妈》?书中的妈妈和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美杜莎有什么关联呢?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故事中,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在两个胆战心惊的接生婆帮助下,美杜莎妈妈生下一个女孩。像每个妈妈那样,美杜莎妈妈对女儿呵护备至,用长长的头发环绕着她,害怕外界事物会让她受伤,用长发将意欲往外迈步的女儿拉回自己的保护圈。小女孩在妈妈的长发里睡觉;在妈妈的长发晃动中吃饭;妈妈用长发扶着她在海里行走;在妈妈的长发里听故事、玩游戏;妈妈用长发教会她和鸟儿打招呼、学习认字。妈妈的长发无所不能,为孩子营造了一个可以足不出户的环境。然而,孩子一天天长大,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日益加深,等到有一天孩子隔着门上的窗户忧郁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羡慕可以去上学的其他孩子时,美杜莎妈妈终于感受到孩子的失落,同意让孩子去学校。但小女孩担心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害怕妈妈,不想要妈妈去学校,在放学时,所有孩子都有家长在等待着,小女孩意外地听到轻轻的呼唤声,她等来的是剪短了头发的妈妈,她飞快地奔向妈妈的怀抱,而妈妈长长的头发变成小蛇向海里游去。
初读时,看到的是一个控制欲强烈的妈妈,一份沉重的母爱。可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当妈妈的,母亲对于孩子的依恋是从血脉里带出来的,分离不仅对于孩子而言,对于成人也是一种阵痛。故事的后续是美杜莎妈妈在女儿的目光中软化自己,开始改变,终于Happy ending结尾。
再读一遍后,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为人母多年,其实能体会到书中美杜莎妈妈对孩子的那份深刻的爱,前次只从孩子的角度去读,现在换到妈妈的角度来看,故事中妈妈为了能够接孩子放学,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让我不由感叹。头发是美杜莎的防御工具呀,为了孩子她可以放下一切,甚至自己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防备,卸下铠甲以柔软的一面去面对未知,这些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呢,也正是这些却是母亲带给孩子最大的善意。
三读则是要感谢共读伙伴们提出的问题,让我必须去寻根问底。这次不再是沉重和心酸,一点淡淡的释然开始蔓延。
问题️️1. 故事中的颜色代表什么?故事中一开始在妈妈身上用了大面积的黄色,作者自己说希望用这种暖黄色给故事增添温暖。但从东方传统色彩来说,黄色其实代表高度权威、不可逾越的界限(比如皇家才能用黄色),用在美杜莎妈妈身上似乎也有这样的意味。
问题2. 故事中扉页的图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在故事中一直有一个从扉页就出现的粉色小身影在故事中反复出现,而粉色代表着柔软与少女心,也许就是这躲在角落默默守护的小粉树为故事转折带来了契机。凯蒂自己说:黄色和粉色的运用,让故事充满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母爱。
问题3. 前后环衬都出现的水母是不是有特别的寓意?凯蒂专门为这本书写过一篇文章,谈到一些创作的灵感来源,特别谈到一种“蛋黄水母”,它与希腊神话中的女妖美杜莎同名。而美杜莎水母这个名字是瑞典生物学家林奈取的。两百多年前,他周游世界,为万物命名,而这些水母的触须让他想到了美杜莎。"我觉得水母很神奇。水母的含盐量与海水的含盐量是一样的,所以它们才能在海水里静止不动。我喜欢看着它们慢慢地游泳。它们已经在海洋里生活了六亿五千万年,我甚至无法理解这种时间的长度意味着什么,就好像它们是海洋永恒的守卫者。它们对于生态环境的意义可想而知,还有人说它们是永生的。”当凯蒂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会着迷地看着那些搁浅在海滩上的水母,她一次次试着把它们放回大海,尽管一次次被蜇得很疼。从远处看,水母是那么迷人的生物,就像她故事里的那位美杜莎妈妈,用那样一头纠缠着的长发,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来,或者说将自己锁在自己的头发里。
水母其实还有一重象征意义:水母是接受和平衡的象征也是爱的象征。代表着看见内心的光芒,因为内心深处的爱是我们成长的力量。
回归
《美杜莎妈妈》里的美杜莎既带有希腊神话中的人物特点,又是自然界里神奇物种的化身。那么这个美杜莎究其本质到底会是什么呢?让我们回到希腊神话的世界吧。
在希腊神话里,美杜莎是一个可怕的女妖,戈耳工三女妖之一。她的头发由无数条小蛇组成;她的眼睛会发出骇人的光芒,看到的人都会变成石头;她的腿是响尾蛇的身体,摇动尾巴能发出恐怖的声音;她居住的洞窟周围到处是人兽的石像。但是,她曾经是雅典娜的祭司,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由于她太过美丽,以致波塞冬在雅典娜的神殿里强暴了她。雅典娜一怒之下,把她和她的两个姐姐变成了丑陋可怕的怪物。
在希腊神话里,她只是作为一个邪恶的妖魔而存在,是为了衬托英雄的伟大。直到今天,她仍然是死亡、危险与恐惧的隐喻。她代表妖娆和致命的诱惑。她的目光能洞穿切,但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的命运。谁记得她曾经的美好与纯洁?谁关心过她的生死?谁又想象过她所遭遇的痛苦?
“美杜莎”和“妈妈”,听上去是两个多么不可调和的词语。事实上,在希腊神话里,美杜莎的确是一个母亲-那是在故事的后,珀耳修斯斩掉了美杜莎的头颅,从她的断颈里生出了巨人克律萨俄耳和飞马珀伽索斯。但在这里凯蒂给了她一个可爱、甜美、对世界充满了善意与好女儿。
初为人母的另一层顿悟就在于,你的人生从此不再只是关于你自己。相信这个世界的善意并不容易,尤其是经历过伤害之后,但作为母亲,我们必须如此相信,必须如此放手。所以,改变后,美杜莎妈妈剪掉了一头长发。她放下自己曾经的命运,承担起一种新的命运,也由此打开两个生命新的可能性。
如美杜莎女妖那般放下过去的伤痛,开始新的旅程;像美杜莎水母一样点亮心底的光亮,照出自己爱的力量,为成长赋能。这或许就是每个孩子的降临,为母亲带来的珍珠般的礼物。
(图片及部分文字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