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长在悬崖边上的绛珠草,承蒙雨露关怀,破岩而出,躺着,站着,弯曲着,伸展着,自由着,西伯利亚的尘土送我一把营养,几亿光年外的光将我点亮,来自海上的风为我唱着沉睡的安眠曲……
就这样生活了很久……于是,有一天,我不再满足于这一方只有我的方寸之间,我做着冒险的梦,期望有一天,可以借着破晓的晨露升华,去世界的另外一个角落,听说那个世界,是个爆炸盒子,到处充满着惊喜与失望,听说,那是个复杂的世界。
有多复杂呢?被异化的狗,可能是一个长相娇美的妙龄少女会有一个穿着花花衣服的狗儿子;讨好人类的野兽,可能是一个一些动物被一些奇怪的人类拿鞭子驱使,去做一些滑稽糟糕的动作;机械的人,每天为各种奇怪的账单劳碌奔波,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去了大半,青春所剩无几,快乐也所剩无几……
即使这样,我还是羡慕,那些不断前进后退着的人类,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似乎只有一个必选项,那就是待在原地。
我在这悬崖峭壁之间,冷眼旁观各种形形色色的生命,光阴从脚下来了又走,穿过教完又漫上枝头,我对着万物之神一遍一遍哀求:让我去体验人生。
于是,神把我变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我喜欢我自己,因为我就像夏天的可乐,能够让所有见我的人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这世界真美妙,我找不到其余的词语来形容了。我喜欢看爷爷奶奶轻轻摇着蒲扇,窗外的蝉鸣、蛙声此起彼伏,但这丝毫不打扰睡觉,我可以撅着屁股睡到天亮,然后爬起来去山下找我的小熊猫,可以和过来游玩的小姐姐们玩骑士和公主的游戏,毫无疑问,我就是那个守护公主的骑士……
有时候,我是孤独的。所以会有点粘人,害怕自己一个人,不想自己一个人。我会把所有的生命都当做我朋友,只要他们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很喜欢那两个水果摊买爷爷水果的大叔和阿姨,他们也是来旅游的,他们很喜欢去爷爷那里,我觉得是因为我,因为他们喜欢我,想让我做他们的女儿。
一天,他们说要带我去参加婚礼,做花童,我高兴极了,爸爸不在家,没人带我出去玩。我们一起去了福建,广州……我见到了大海,看到了海鸥,它们都是我的朋友。
后来爸爸打来了电话,我告诉爸爸“我不能回去了。”我喜欢爷爷奶奶,也喜欢外面,我想再多待一会会,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再也回不去了。当我在悬崖旁醒来的时候,物神告诉我,我的上一世结束了,我该回归原型。
可是,我明明生活得很幸福。为什么我自己的生命由他人主宰,只有我自己才可以叫停我自己的人生。
于是,经过神的旨意,我又一次重新出发,这一次,我不想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我知道世事险恶,相信世上有坏人,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我学了喜欢的专业,有一群可爱的朋友,游走在法律条文之间,探寻着世界永恒的定理:公正。不放过每个坏人,也不冤枉每个好人。
我把自己定义为正义尺,用专业衡量有罪无罪,完美无缺的精准,没有丝毫的误差,我规划了完美的人生:找一个相似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忠于公正,俯身于公正,成一个可以帮助他人的好人,然后安稳地度过此生……
“没有绝对的公平”,这话不假,但是我始终相信美好,即使达不到绝对的公平,但是你我他依然可以无限趋近公平。
但,未来并没有沿着轨迹行走,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那一天,和以往经历过的所有美好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区别的是,我的人生戛然而止。
就是在那个我走过几十次、几百次的繁华街道里,我就被击倒了,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刺进我的血肉里,然后再拔出来,然后再刺进去……我的血渗进了久未下雨的干燥马路上,铺满了我倒地的周围,团团围住我,我想站起来,可动也动不了。我的朋友就在身旁,她们噙着眼泪,惊恐地望着我,说不上一句话,只是哭。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听不见了,我想睡了,糟糕,我妈念叨了那个项链很久了,说好的给她买……
我醒来了,我又一次被人类世界打了回来,这一次,我是个大人,这一次,我没有轻易相信人,也没有得罪人,只是,为什么,我还是过不了完整的一生。
……
如果猫有九条命,可以活一生。那么人需要有几条命,可以过完完整的一生?
答案是一条。
这条命,不是固定而是随机,这条命,就像一条小船,零丁地飘在海上,有时候,是被飞来的狂风掀翻,是被突然的巨浪打倒,是被一只 鲨鱼挑衅,是被一个喷嚏终结。
为了这一条命,我们可以做的,热爱生活,把每天当做是最后一天;做一个好人并且学会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