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生活要求着新鲜感,
必须一刻不停地处于饱满盛放的状态,
底层的人(比如我)偶尔还是想逃离,
特别是当我知道有一片森林,
在那里,
有一座小木屋,
那里有一种可能,
能不太远离生活的幸福。
带上一本书出发,
五个半小时,
我从香港到了伊尔库茨克。
贝加尔湖长七百公里,
宽八十公里,
水深一千五百米,
历经二千五百万年。
太阳光束穿过云层,
洒向冰面,
死尸的脸焕发了光彩。
我穿越了杂乱的浮冰群。
雪在蓝色冰面上覆盖了一层白色奶油。
下午,冰面爆裂开来,
流出蓝色的血。
利镇位于传说中的安加拉河源头,
安加拉河是贝加尔湖唯一向外流出的河流,
也是贝加尔湖唯一的一条不冻河。
河里有暖流涌动,
位于贝加尔湖冷暖交汇点,
湖面上有冰水分界线。
这里是地震带,
每年有上千次的地震发生。
不过地震震源大多离地表深度四十千米,
一般感觉不到。
傍晚慢慢走回小木屋,
蓝冰像大钻石一样,
如果现在有人在这求婚,
应该连戒指都可以省了吧。
恩,我也就说说而已。
避世生活意味着,
有时间走走停停,
感受一些相似的事情,
包括以前忽略的平和心境。
在冰面一趴,也很美。
而最妙的是,
完成这一切还有多余的时间,
回到小木屋看看书,
写下一些东西。
这边的小木屋,
更多像是在北风中摇摇欲坠的陋室,
罗马人的建筑是为了流传千古,
而俄罗斯人则是为了过冬。
在利镇没心没肺地过了几天,
便回到伊尔库茨克市区。
喀山大教堂是这唯一一座东正教教堂,
典型的拜占庭式风格,
里面的陈列以壁画与画像为主,
看不到雕像。
东正教徒相信神性的存在,
它能下凡到画像中。
神性在圣象的材料中流淌,
呈现在绘画和油彩的反光之中。
在伊尔库茨克停留一天后,
终于来到奥利洪岛。
贝加尔湖有二十七个岛,
奥利洪岛是最大的。
这里的居民以布里亚特人为主,
自然生态保持得相当完好,
岛上一半是原始森林,
一半是草原,
而这一直被视为,
俄罗斯北部萨满教的中心。
站在萨满岩上,
看着粉紫色的天空,
慢慢变成了一场轻歌剧的背景。
我竟然没有思念过此前生活的任何东西。
当人围绕着一无所有这一观点安置生活时,
好像就能支配一切。
所谓拥有自由时间,
即是如此。
总是不能控制自己去进行一些原始的观察练习,
比如冰上的纹路让人感觉那是思想的纹路。
如果大自然会思考,
风景就是它思想的表达。
冰隔在生物和天空之间,
形成生命与星辰中间的一道屏障。
但请记得在离开时留下两样东西:
第一是无物,第二是感恩。
约翰·巴勒斯在《看待事物的艺术》中写过:
我们向世界说话的语气,
便是它对我们使用的语气。
付出最好的,获得最好的。
在生命中,
赋予我们的行为以意义的是对某一刻的忠诚,
以及我们为使这一刻成为永恒而付出的努力。
——《金阁寺》三岛由纪夫
窗棂的作用是邀请美景入内,
让灵感和思绪出来。
在生活中,
我们总是迟到。
时间从不给予第二次机会。
生命只能经历一次,
而站在窗前发呆的我则把它留在了身后。
我想,所谓的幸福,
就是知道自己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