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想:我的脚这是在干嘛呢?

公交车上,人头攒动,我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手机,同时保持视线一直在手机的屏幕上。

我不是低头族,只是看到太多人会心慌,甚至头晕。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会想到什么――会不会恶习呕吐?开玩笑了,不过这个症状暂时还未发现,我也是尽量避免。所以,我坐地铁或者公交的时候要么看书,要么闭眼。

我在地铁上的时候,一般会让身子靠在某个支撑物上,然后两手端书,旁若无人地盯着书页,直到意识到自己快要坐过站为止。

公交上,没有座位,车厢晃动的幅度也比较大,我无奈也只能打开手机,读读几篇感兴趣的公众号上的文章。

正读到兴起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句幽怨的男中音:“你的脚这是干什么呢?”

第一秒我没反应过来,因为我爸说读书人普遍反应慢半拍。所以到了第1.5秒左右时,我才回想起来,刚才我的右脚后跟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或许是鞋底踩到了什么东西的边边,也或许鞋底没踩到,只是鞋的后跟侧面碰撞了什么东西的外表面。不用说,这东西八成是幽怨男中音的鞋了。

这要是时光倒流,放到以前,我肯定会条件反射一般地转过头去,用十分谦卑的目光看着对方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说上一句:对不起啊。

可是当时当刻,我的大脑皮层却电光石火一般地高速进行着多种化学反应,对这位幽怨男中音所遭受的踩踏事件开始展开层层分析。

分析一――解读自我

刚上车的时候,一眼望去,车厢基本已满,为了避免自己被夹在中间的过道,我迅速抽身站进了一侧的车窗旁,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站到了幽怨男中音的面前,我察觉到幽怨男中音有些不情愿地向后退了退,估计这是第一次得罪了幽怨男中音。

公交再次启动,我左手抓着栏杆,右手抓手机,头微低,眼盯机,背对着幽怨男中音,我背的书包是皮质的款型比较大的那种,跟着车厢的颠簸而颠簸,幽怨男中音的个头大概跟我差不多,再加上车厢内比较拥挤,估计有好几个上下坡,幽怨男中音的脸蛋都跟我的包包产生了摩擦,这该是第二次让幽怨男中音感到不满。

恰逢读着文章的我兴致大发,导致哪根不对劲的神经牵连着右脚不自觉地摆动了起来,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幽怨男中音的鞋,有一有二又再三,幽怨男中音终于忍无可忍,遂幽幽怨怨地脱口而出:你的脚这是在干什么呢?

分析二――解读对方

眼看着不到10天就是除夕了,但今天是星期三,还要继续上下班,一想到这儿,幽怨男中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下班之前,还被老板活活地数落了一番,理由太多了,业绩不达标,工作态度懒散,或者就是看他不顺眼。

年关将至,各行各业的人都要准备好盘缠回家过年了,小偷们也径自猖狂了起来,不巧的是,地铁上的幽怨男中音正在因老板的数落而沉浸在委屈之中,一不留神就为小偷贡献了一把自己的钱包。

出了地铁,灰暗的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没有带伞的幽怨男中音刚踏进雨幕里,一辆闪着刺眼灯光的出租车擦身而过,溅了幽怨男中音一裤腿子的水。幽怨男中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呸”,出租车已消失在雨幕之中。

好不容易等来了公交车,幽怨男中音左拥右挤前推后搡地刚站稳在刷卡机前,一摸兜,钱包没了,再一抬眼,只见公交师傅皱着眉头万般不耐烦的样子,身后则是叽叽喳喳的聒噪之音以及不用看就知道的无数个皱着眉头的不耐烦的样子。顾不上哀伤,幽怨男中音自觉地让出路来,好让后面的人民群众刷卡的刷卡投币的投币,自己仔仔细细全身上下地翻遍了每一个口袋,总算凑齐了两元钱,沉重地投了进去。

幽怨男中音随便找了一个车窗旁的位置站着,因为在他寻找零钱的当儿,原本满车的空座位就被后来者一一占上了。站定的幽怨男中音一边随着公交车颠簸而颠簸,一边怀着满腹的牢骚失落地望向窗外。

公交车又停了下来,一大批人民群众开始涌入车厢,一个不识相的胖妞忽地闯进幽怨男中音的眼皮子底下,然后……

分析三――真实的结局

说是分析三其实有些不恰当,因为还没等我分析到这第三个步骤,只见靠近我的那个座位上的外表憨厚穿着朴素的大叔站起身来准备下车,幽怨男中音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了上去,搞得站在他周围的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女青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晗首,微微翘起嘴角。

紧接着,更戏剧性的画面出现了,随着公交车后门的关闭,幽怨男中音突然语惊四:我要下车!然后像个狍子一样从座位上蹿向车门,等众人定下神来,却发现他半个身子被夹在两个门中间。紧接着,门再次打开,幽怨男中音便伴着公交车师傅的骂声仓皇而逃了。

如果按照分析一的逻辑,我自然要赔礼道歉,但是在目睹了结局之后,我恐怕会为自己的赔礼道歉而后悔莫及。

如果我不按照分析一的逻辑反其道而行之,非但不赔礼道歉,反而口出狂言,与之叫板,那么根据分析三的结局可推断出,我与此等不按常理出牌的兄台较量的话,肯定是占不了上风。

其实,从那一句“你的脚这是在干什么呢”的幽怨之言,我就无意搭理幽怨男中音了。

那么为什么还要写分析二呢?因为知道了后来不一定晓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做人,还是要常怀慈悲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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