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了,回到北京的合租房,赫然看见邻居门上贴着个福字,于是我们不甘示弱也贴了个。
大街上的北漂青年如雨后蘑菇般冒出来。一辆摩拜单车龙头上挂着一兜蔬菜,大把西芹叶子蓬蓬地探出头来;穿棉服的眼镜男一手提个案板,另一手的超市塑料袋里摞着几个白盘子和其他物什。新年新气象,他们要开火做饭啦。
年过完,又要开工了,还真有点忐忑。希望新一年里每天按时吃够三餐,最好自己做饭;屋子整洁东西少;每天洗漱;少买衣服多省钱;按时译完书;做个尽职敬业的写稿佬,到点开工坐在桌前写一整天;少和老公怄气,不要问宝宝为我做了什么,多问我为宝宝做了什么;多禅修,减少贪欲、烦恼。
发现我过去对快乐的预期太高了,想要每天都特别开心舒服,天天巅峰体验。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人体不可能长期大量分泌多巴胺或肾上腺素,就算你天天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很快也会习以为常,嗨不起来。说不定就是这种认识上的误区导致我患上抑郁症呢,求长嗨而不得,便陷入抑郁。
明白这一点后便可以接受生活中大部分心情一般般或者低落的时候了,生活更顺畅了。
我还有种玫瑰色的幻想,认为生活应该是轻松的,不要起早贪黑,这个世界节奏太快,那些加班狗们通通“异化”了;我这样的文艺工作者,就应该闲闲卧在榻上随意写写画画,望天上云卷云舒。
现在可知道了,人生就是苦,就是得吭哧吭哧从早干到晚才能混口饭吃啊。具体思想转变过程忘记了,总之结论是我也必须天天坐在那翻译、写字,就和别人上班一样,可不兴毫无压力地做哪算哪了。人生就是苦的,接受吧,接受了就不那么难受了。不怕苦,苦半辈子,怕苦,苦一辈子,这话是李敖说的。
果然就乖乖坐在网购来的白色极简桌子前吭哧吭哧翻译了一上午。长此以往,何愁不能按时交稿呢~肉丢进锅里后需要的是时间来炖,磨练其他技能也是。翻译了这半年,我现在中英文句式转换更快了,译文也更符合中文表达习惯了,手熟尔。并不能天天闪灵光,需要的是投入大量时间。速成之法都是骗人的,很多所谓干货不过是“教你三步把大象关冰箱”罢了。
不过也不能全怪大家急功近利,他们要上班挣钱养孩子,有几个人有我这种条件衣食无忧地慢慢搞事情呢?
白小茉说知识焦虑其实是中产阶级的新攀比:
在北京这样的人口流动性大的城市,不仅消费品可以用来炫耀,知识也可以用来炫耀。尤其是在一个由中青年构成的庞大人群中,iPhone和Mac是街机,喝星巴克,跑马拉松,买宜家还是无印良品不过是萝卜白菜的各取所需,学历全都本科以上,工作都体面,谈吐都得当。在这样的人群中,无论是为知识付费还是在别人面前对知识侃侃而谈,都可以用来证明其拥有更好的阶级地位。
假设,在2016年的中国有一位刚工作一年的数学老师——小张老师。小张老师为这些命题感到焦虑:“我对一些数学原理不精通”“我的教学技能不熟练”“我搞不定学校里的人际关系”“我不擅长哄小孩”甚或“和我一起进学校的小赵老师教学能力可比我强”。我把这些称做“正常的焦虑”。
可如果小张老师的焦虑原因是:“其他人毕业一年已经有了副业,收入翻一番,我却除了教数学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我是不是应该培养在大众面前演讲的能力和写作能力,以便拓宽我未来职业发展的可能性”“现在流行互联网、金融、认知升级,我却不懂这些,我是不是要被时代淘汰了”,我就把这定义为一种“不正常的焦虑”。当然,绝不是说小张老师不应该有如上的想法和考虑,为未来做打算和求知欲当然毫无疑问是正当的,但如果小张老师因为如上那些念头感到“如坐针毡、自我怀疑、急切的花钱和时间去为‘未来’做准备”,我就觉得这事“不怎么正常”。
听起来他们好像是追求本职工作之外的副业,多些技能傍身,就像孔雀的华丽尾羽一般。反正我是连主业都没搞定呢,一度也希求多学点所谓跨界知识,还以为我这种门门懂样样瘟的人在这个时代很有优势呢,看了一圈热闹后发现那些东西终究不能当饭吃,我还是得靠文字这个老本行,这件搞了二十多年的事情。
到饭点了,果然遵守新年承诺做饭吃了,done。
这两天老公在家,我也不要求他帮忙做饭洗碗了。以前我会想我干活他咋能躺着玩手机啊,但是人家天天工作到十点多,节假日还不停打工作电话,我也没帮他啥忙啊,我的“岁月静好”还不是建立在人家忙成狗之上;所以不要嫌做饭辛苦,这就是我的分工,谁不辛苦呢,承担自己那份辛苦。我妈不也这样吗,一家人出去玩了回来,我们坐下歇息,她脚不沾地一力搞定晚餐。
下午三点不想译了,改为写文章吧,满肚子珠玑急不可耐要从我的指尖滚落呢,结果一拿起手机就被微信群聊内容吸引了,扯了半天。
一个是饱醉豚的群里讨论结婚和不结婚各自的利弊。没想到发言的多数人对自己婚姻挺满意的,都没送或收彩礼,物质要求不高,夫妻相互间不怎么干涉,有孩子的对孩子要求也不高,就幸福;我家也差不多。唯一一个说不幸福的人是觉得应付岳父母很烦,结婚时为彩礼讨价还价,尽管后来那钱还是给小两口了,但他说不喜欢别人讨要。他还说结了婚仍然觉得孤独。
一个是舒明月的群里有个男的发问“如何描写男色?女生如果对一个男人动了欲念会看他身体哪个部位?”讨论结果是题主直男癌,“强奸迷思”。我们解释说女生不会像男人那样看胸看屁股幻想活塞运动,至多看脸帅啊嗅闻他的男性气息啊无意识身体接触比如碰杯碰到手指啊,他非要一再说“那是不是女生压抑自己了啊?”恨不得扑上来强奸以证明“女人欲望也很强”。我喷了他几句,他承认自己就是个傻逼哈哈哈
三是妈的有人把我拉进了初中同学群,那帮人聊得热闹。冤家路窄,我仍然看他们不爽。当年害我的罪魁祸首要结婚了,特此不祝福。
单个地看多数都不是坏人,然而恶事确实是他们共同作下的。当年他们也是年纪小脑壳有包,长大后一个个对我还算客气。然而也终究是一群庸人罢了,跟他们没什么好聊的,这个群里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想想还是退了干净。不原谅,不来往。
诶!我本来打算写文章啊,我知道我在拖延,大概是内心反抗这种新的“每天要固定上班”的安排吧。重新打开简书界面写文,先前的珠玑都滚到爪哇国了,过了劲儿就没那表达欲了。幸而短暂地自责后很快纾解了:上班嘛,走神磨洋工很正常,接着干就好了。
这篇文章就是我一边看《爱情保卫战》一边用手机写成的。
饱醉豚在《金钱和生活质量》中说:
对普通人而言,还是一句古话:人生是苦。无论钱多钱少,都难逃一个苦。
而绝顶聪明之人,面对尘世之俗气势利,即使自己功成名就,也难免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这种苦,俗人无法理解。
脱离这种苦,不能靠思想,不能靠努力,不能靠金钱,不能靠信佛,要靠平庸。
说得太对了。然而怎么做到平庸呢?你不可能通过努力实现平庸,那样会跑偏,因为反思本身就是一种刻奇——就像我当年为了摆脱书呆子形象而特意穿豹纹、听凤凰传奇一样;天然平庸的人从来不是经过思考然后决定“我要平庸”的。
我现在感觉也许关键在“接受”,少批判多接受,如同我接受人生是苦一样,人生苦,是的就这么苦;人太俗,是的人就是这么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