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这是丁酉年的冬月，大半个中国都突破了寒潮的极值。我还是保持着多年的习惯，天天早晨到浚河边跑步。家乡的冬天却也没甚景致。风冷飕飕的，河面已经结冰了，已不见鱼跃水面的热闹了，平日成群结队的野鸭也见不到了。树把自个扒了个精光，赤条条的，将自己裸露的皮肤暴露于冷风中。早晨，在河边的跑道上疾走，有天边的星子相伴。从天空到地面，从河堤到河岸我找不到算得上美的景物。
不经意中，在早晨的曙色里，我举起手机，想搜寻一下这寂静河边。突然，河岸的柳树进入了我的镜头。这或壮硕或亭亭的躯干，这细细的柳枝，被风梳理得细细的枝条，规规矩矩地垂下，我想起了女孩的一袭秀发。呀！这冬天的柳，也是这样的有韵味！
柳还真是江河的女儿。诗人们都喜欢春天的绿柳。关于柳的诗句太多了，大多写柳树最美好的年华，因为最早报告这春天讯息的就是这柳枝了。我想起了贺知章的《咏柳》的句子，“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在贺氏的笔下，这柳树不就是一姣好的少女吗？那垂下的绿丝绦，不就是女孩的秀发？这一下子点悟我了，原来，这柳还真是江河的女儿呀?
于是，我仔细观察，无论多高多矮的柳树，鸟儿是不会在柳树上做窝的。我知道一个少女是如何能伺候得了鸟雏呢？这柳还真是一个不愿远嫁羞于生养却与父母厮守的纯情少女呀！这柳树永远也不远离开河岸，只要有河岸便于这柳树的身姿。这样看来，这柳丫头还真是河岸的乖乖女呢。她对父母无所求，只要有水的地方，便可生长。一句谚语说得真切。“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柳，是水做的骨肉，江河的女儿。无论在什么季节，都有着女儿般的娇美之姿。
即使在这隆冬时节，这柳也是梳理得整齐的秀发，一根根直直的垂下，是女孩的披肩发一般。这柳如同所有美丽的女孩一般，都是爱美的。唐诗的句子说，“两个黄鹂鸣翠柳”，即使有鸟儿落脚，在这柳枝上，也只能是黄鹂这样好看好听的鸟儿方可停留驻足。柳树是不会让那些乌鸦、老鸹等脏了自己的。柳树有干净的身子，没有什么虫子侵蚀她的玉体，这都是她洁身自好所致。看来，只要自身追求高洁，就不会有什么害虫侵蚀。
这柳还有着高贵的血统。诗句中说，“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里的“杨柳”可不是“杨树”和“柳树”，其实就是柳树。这里还有一个故事。隋朝的隋炀帝在历史上名声真是不太好，都说这个皇帝荒淫无道，在位没多少年，就被隋末英雄推翻了。可是他的历史功绩也不能埋没，他第一个贡献就是开凿了京杭大运河。据说，当年这位隋炀帝开凿京杭大运河之后，乘龙舟视察漕运，看运河两岸柳影婆娑，一时爱怜顿生，对这柳树赐国姓“杨”，于是这柳树便有了这高贵的皇族血统。到植物王国看看，有谁能跟这柳树一般，享有这般高贵呀。看来，这隋炀帝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呀，有了皇帝御封，怪不得从江北到江南，只要有江河便有这柳树呢。
不仅这血统高贵，这柳还成就义士的名节呢。春秋有位义士叫介之推，据说他忠心耿耿帮助晋文公夺取天下，当晋文公分封功臣的时候，唯独忘了介之推。介之推拒绝封赏，于是带着老母亲躲到了绵山，为让介之推下山，晋文公下令举火烧山，结果介之推母子抱着老柳树被烧死了。当晋文公发现烧死的介之推，悲伤不已，下令全国禁止烟火，这就是寒食节的由来。到第二年，晋文公领着群臣素服登山祭奠介之推，看着那被烧过的老柳树复活了，绿枝千条，随风飘舞，就如同看到介之推一样。于是，从那时起，人们插柳、用柳编成帽圈戴在头上。清明插柳的习俗由此而起。
这柳树，颇得诗人们青睐。古人于长亭之上把酒饯别，有折柳相送的习俗。这柳还有好听的思乡曲，李白诗“今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好像还在响着折柳的曲。诗人们只要落笔写春天，好像都离不开这柳。记得小时候，在这浚河边，伙伴们折来嫩柳枝，做成柳笛，头戴柳枝做成的草帽，这柳枝给孩子们带来了特有的快乐。
这河边的柳，不择高山，不择厚壤，就选在河岸江堤。守望着一川河水。记得夏日雨中，我在河边跑步，看那一河滚滚的水浪，两岸绿柳烟雨，真的让人心驰神往。这一川河水如果没了柳树相伴，也就没了风景；这柳如果不是这河水，怕是只能枯死干死。哪会还有这绿荫和绿意呢。由此看来，这柳与江河真的不能分离呀。
当第一缕春风吹来的时候，这柳枝就把冬天的美梦吐出嫩绿的芽儿，这柳叶儿就是多少秀美女子的美眉。绿色的枝丫伸展于碧水之上，如同乖姣的女孩依偎在母亲怀里。这柳枝在春风中飘舞，把对春天的感恩与欢喜，变为婀娜的舞姿；当秋风吹尽落叶的时候，这柳叶儿还是顽强摆动着，最终对抗着西北风。即使像这极寒的冬月，落尽叶儿的柳枝也还是枝枝干干净净、齐齐整整。
柳，这河岸忠诚的女儿，这带着义士魂魄的柳枝，这秀色如碧玉的娇美女子，无论在什么季节，都能呈现她特有的芳姿。
漫步这浚河边，凝眸家乡浚河边细细的柳枝，我知道即使是冰封时节，柳树依然做着春天的梦，她期待着春风吹舞，绿荫鸣翠。写上这段文字，为家乡浚河边的柳树们，留此寸照。
（写于2018年1月10日农历丁酉年冬月廿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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