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木心,是因为他的名字独特神秘,他的事迹意义非凡,高中时用作作文素材再合适不过了。之后,本着提高作文分数的心态切了解他,却越发喜爱上了这个有趣的老人。
从古至今,文学史著大多客观中正,严肃,和众人隔着一层学术的纱,虽然有着《文学回忆录》这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此书却更像木心先生的私人文学回顾史。这部涵盖5年听课笔记的上下两册厚厚大书,并非什么严肃的文学史著作,不过是当年木心在纽约时,辗转各家寓所,为一群中国艺术家私讲文学的记录。一人一小时十元,夫妇按一人收,不满十人暂停,说起来,这种随意的讲课形式倒颇有古风遗味,同时也带有木心强烈的个人主观色彩,但私以为文学这件事本身就无法做到客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木心的俏皮、虚荣、精致与博古通今都在这本书里,他毫不客气,尽是断言,刻薄无情,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形象跃然纸上。1989年到1994年,他一讲就讲了五年,此时大陆正在腥风血雨,开始金钱隔绝宇宙风的时代。大洋彼岸却正有一群同胞在懒洋洋地谈圣经佛教讨论古希腊神话,这感觉想来也有些奇妙。
“常以为人是一个容器,盛着快乐,盛着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我不是灯塔,但可以小小发点光,充充浮标。”,“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这几句我都非常喜欢,还有更多天马行空的,诗不像诗文也不成文的,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人随口一说就是这样的句子。2011年,木心先生在老家乌镇去世。浩浩荡荡近百年的人生,读了浩浩荡荡的书,写了浩浩荡荡的字,也经历了浩浩荡荡的事。书中最后一课不作总结陈词,就将三句话细细解释了一番:“文学是可爱的,生活是好玩的,艺术是可以用来牺牲的。”看到这里感慨万分,木心依旧用他那皮而不俏的口气说,“只要有人在研究一件事,我都赞成,哪怕研究打麻将——假如连续五年研究一个题目,不谋名,不谋利,而且不是傻子,一定是值得尊重的,钦佩的。认真做事,总不该反对。”
这本书的可贵之处在于木心对于自己的定位,他平视世界文学史上的巨擘大师,平视一切现在与未来的读者,把大师、自己、读者放在了同一高度,既不卑微也不骄傲,同样的,他自己也不是权威。这便是《文学回忆录》除了作为一部浩瀚世界文学私人回忆录之外,更大的意义——曾有人团团坐听先生神聊,没有考试没有证书,没有赞助没有课题,这份认真值得在这浮躁的世间被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