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六年

八岁,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考了全校第一,家长会上班主任说你儿子中了状元,你当时的笑容,记忆犹新,因为这是我记事以来,最灿烂的印象。在你此生中,或许也仅次于结识父亲的那刻。

二十四岁,人生低谷,一无所有,每当别人问起你儿子的近况,你脸上浮现的大抵是恨铁不成钢的苦笑,我没见过,也不想见,因为我害怕见,全世界我只害怕你失望,唯有你的言语和目光,会让我疯狂。

这十六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人生百态。我自诩境界不低,不拘泥于成规与世俗,有人告诉我,要尊重那些财富拥有者,别看他们大腹便便,头上挂个金链,像个土鳖,可他们有钱。去吧,想办法成为金钱的附庸。去吧,拼尽一切也要达到目的。哦,关我屁事。

还有人告诉我,要成家立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找一个爱你的人娶了吧,安安稳稳,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是很美好,可我偏偏不喜欢。只身步步海天涯,路无归、霜满颜。我的爱情,许是夜微凉,灯微暗、暧昧散尽、笙歌宛转。所谓天作之合,全看天。

这条孤独的路,哪怕所有人站在我对立面,告诉我走不通,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生而为人,只能顺从。呵呵,我会在意么?不会。真的不会么?会。在我看来,真正的孤独,不是不被别人理解,而是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我一方面强烈的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却又少了一腔孤勇。

因为我在意你,太在意了,一世恩情还不清。从襁褓开始,你寸步不离,你给了我溢出的母爱,是多少人享受不到也想象不到的福气,“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用来形容一对母子竟也贴切,贴切到我被别人视作“妈宝”,这个比任何贬义词听上去都更为扎心的词语,几乎代表了世上所有劣质的品性,懦弱无能、毫无担当、唯命是从、凉薄寡情。既嘲讽了我,也侮辱了你。

我知道我不是,所以我想要逃,逃离相互的束缚,可越逃越证明我在意,越在意就越矛盾,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偿还这一世恩情而活,还是随我。所以和你一样,安然入睡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暮色降临是一种煎熬,心不安,便睡不着,无数个夜晚,只有在极度疲倦下,才能获得片刻安宁。水瓶和天蝎果然是既对立又统一。

终究不过是逃得越远,拉得越近。我可以无视所有人,不论他们是骂我也好,羞辱我也好,看不起我也好,我都不在乎,横竖视作路人,事实上我也做到了,不再轻易有情绪上的波动起伏。可面对你却不行,这血浓于水之情。才会因你的言语而悲欢,因你的目光而辛酸。

国人通常不善于表达对父亲的爱,我正好相反,可今天是你的生日,自从上次不愉快的交谈,很久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几句话了,借此契机,寥寥千字,以寄余怀。

黄氏有女,甲辰龙年十月初四生,今五十有四,唯愿你喜乐安康,太平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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