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刺耳的哭声打破产房的紧张气氛时,我的第一次坠落开始了。
最开始总会落到一个温暖又舒适的地方,我不需要做任何事,不需要想也不用操心什么,所有人都会托住我的背,强大的力量把我举起,让我不用坠落下去,被爱包围着成长。
第二次坠落,是我学会了直立行走。于是,我总想挣脱大人牵着的手,去踩一踩每一寸土地。这时的坠落让我开心,让我渐渐地脱离了束缚,我也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感觉。而大人们都笑着看我,有时不禁给我鼓鼓掌,就抽回了一些托住我的手。
我学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次坠落,会说话、会自己穿衣服、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学会写下第一个字、学会1到10的排列顺序、明白怎样去分辨好人和坏人、学会和不同的人要说合适的话……每次学会一件事都想开心的和所有人炫耀,坠落好像是一种荣耀,使我能够不断得到夸奖,就这样,我天真的陷入到坠落的欢喜中。
这些微小的坠落,轻到使我感觉不到,直到有一天发现,已经没有人托着我的时候,坠落的美好瞬间崩塌,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我开始慌张,想停下,却只能跌跌撞撞,我向所有人伸出手,希望他们能拉住我,但没有人帮我,大人们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看着我坠落,眼睛里泛着让我不解的光芒,和紧蹙的眉间。
这时总会回想以前坠落的欢喜,当初只是想做个讨人喜爱的孩子,因为大人说过,不要向那些淘气的孩子学习,要做个听话的孩子才能让人喜爱。但我不知道的是,讨人喜爱的代价,就是让坠落来得更快更残酷。这赤裸裸的残酷让我明白,这时候的坠落,就只能靠自己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坠落的途中,不止我一个人。每个人都在这深渊坠落,受着风和雨,忍着火和热,他们说,只为了寻求深渊中一个祥和的角落,在那里驻足,不再坠落。很多人都这么说,让我也相信了这就是坠落的意义,于是,我和他们一样,在无尽的深渊找寻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找这样一个地方是需要运气的,也需要时间,或许只要一瞬,但更多的是漫长。而在漫长的坠落中,孤独落寞的情绪袭卷着自己,总是渴望能遇到一个一样在寻找的伴侣,借助两个人的力量,可以更快的找到要驻足的地方。我很焦急,向遇到的心怡的人抛出橄榄枝,她们总是会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幸福的地方在哪里,如果我知道,才愿意和我一起坠落。可我不知道,也不愿意欺骗,我安慰自己,我会习惯一个人。
我总会听说谁谁谁又找到驻足之地,那里是如何的美好如何的心旷神怡。在坠落的路上久了,对漂泊的身心总会感到绝望,只能靠这样的消息,撑起薄弱的信念,然后继续坠落。直到有一天,我在坠落的路上遇见了曾经听说过的那个人,问他为什么还在坠落。他嘴角露出轻松却又无奈的笑,说,以为到了那里可以不用坠落,可到了才发现,那是另一次坠落的开始。
之后我渐渐明白,这个深渊里哪有什么驻足之地,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坠落罢了,顶多是找到一个地方歇歇脚,然后接着坠落,因为,坠落才是活着。
我们一生都在漂泊,本就是孤独的游荡,运气好,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人一起飘下去,但更多的还是一阵子的陪伴后,又各自向不同的地方坠落,慢慢的相忘。我们追寻的,或许不应该是让自己驻足的地方,而是学会接受和欣赏每一次坠落和坠落的每一个地方,无论怎样,都去寻找让自己开心的美好,直至有一天,你看到了深渊的尽头,那里都是你喜欢的模样,而你要做的,仅仅是闭上眼,任自己坠落,投入深渊的怀抱,了却一生。
——肃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