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郁尘
这些天,郁尘过往的故事,如同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每每写到郁尘和病友们的痛苦之处,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不是个让人开心的故事,但是我希望它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故事。
我已经忘记了最后一次聊天时他的网名和头像,我甚至连浏览他灰色头像的权力都没有了。但是,这个痛苦坚强、善良而富有才华的朋友,却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尽管我已经在全力书写这个故事,但是,我不是郁尘,我的笔力也有限,我觉得,郁尘的痛苦,我的笔,不能达十万分之一。回不去的家乡,渐行渐远的朋友,亲人的不理解,内心的孤独,生活的窘迫,疾病的折磨,浑身的疼痛,自卑与病耻感,这些日夜折磨着他。
其实郁尘并不是一个只会把人卷入悲伤旋涡的朋友,他也有很多给人带来快乐的时刻。回忆起那些开心的往事,我还是会嘴角上扬。我会感激人生中拥有这样的回忆。郁尘的有趣和才华,我的笔,也不能达十万分之一。
身处泥沼,却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即使后面与世界都断了联系,但是仍然忍受着疼痛与疾病,顽强地坚持着生的可能。郁尘的善良和坚强,我的笔,更不能达十万分之一。
我猜,书与写作,也许是最后的日子里,给郁尘最大慰藉的两样事物。本篇末尾的《离群之后:alone》是郁尘亲笔写的自传故事,笔者稍有修改,希望还给大家一个更加真实的郁尘。郁尘的内心世界,也由此可窥见一斑。
两年前刚开始打算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已经近两年没有联系上郁尘了。他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不联系我,我以为他已经死掉了。我怀着悲伤的心情,开始兑现我们之间的约定,书写这篇《离群之后》。但是发表到一半,有朋友提醒我,他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不愿意联系我们,于是我又隐藏了所有的文章。细心的朋友应该可以发现,我的发表时长拖了两年之久。
我是最近才得知郁尘的死讯的。
那天上午,我又一次拨通了郁尘的电话,一直都是占线状态的电话,居然打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和他声音很像的男声,让我一度以为就是他。经过几番忐忑几番误会,我才知道,对方是他爸爸。他爸爸告诉了我郁尘离世的消息,我很悲痛,眼泪止不住地流。对方还反过来安慰我,说这对他是一种解脱,还说他生前常常提起我和铃子。最后,他爸爸啜泣着说,还给他留了2万块钱,很懂事的一个孩子。
就这样,在此篇故事成文的过程中,郁尘已经走了,带着他的坚忍和善良,自尊和倔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于我而言:没有意外,但很震惊!没有伤感,但很悲痛!
杀死郁尘的到底是什么?
郁尘本是学霸,如果能念完大学找份工作,他会娶妻生子过一份普通人的小康日子。是精分这个病让他大学梦断,是精分药让他无法打工养活自己,还有病耻感和社会歧视折磨着他,使他最终选择自我了断,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个原本可以像花一样灿烂的生命,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剥夺了生的权利。
同为精神病患者,我很幸运。我过着貌似普通人的普通日子。但是,我仍然是寄希望于医疗的进步、政策的扶持、社会态度的温和。当然,最重要的是,病人自己的努力。希望越来越多的病友,能走出生活与疾病的泥潭,发出自己的生命之光。
谨以此篇,祭奠我的好友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