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看了蔡澜先生的文章,他写道自己十二三岁开始偷烟抽,现在平均每天得两包,写稿子时还得三包。
朋友劝他戒了吧,都有气管炎了。蔡先生却偏不,还强词夺理说了两个理由。
一是说手指寂寞;另一句是这样说的:抽了几十年的东西,已变成朋友。
我看得不禁笑了,蔡先生果然很另类,把手指和香烟说的可怜又动人,得出终极结论——他不吸烟才是不对的,真是个固执又有趣的家伙。
同时我想到了我爸爸,和蔡先生一样,我爸爸也是十几岁开始烟不离身的,而且无酒不欢。
前几个月爸爸身体不适,医生说得吃三周的药,还强调服药期间不能喝酒。我爸听到后立即说,那别开这药了,我不吃。当时我和我姐在医院,有点愣着不知怎么办,搞不清爸爸为什么那么执拗,都这年纪了还不把身体当回事。
看了蔡先生的文章,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给爸爸买酒的画面。
那时候,每天晚饭的桌上,爸爸的桌前标配是一个透明的玻璃酒瓶和一个小巧的酒杯,常喝的是白米酒,有时也会喝一点自泡的药酒。如果酒瓶子空了,爸爸就会喊上我或者我弟,给我们一两块钱,让去隔壁的店家打酒。
店老板有时忙着,会让小孩子们自己打。我清楚记得,那时我打开那个大酒缸,酒香瞬间从里头释放出来,直直扑向我凑过去的脸,蹿进鼻头,成了我记忆中喜欢的一种气味。
我将一个铝质的漏斗塞入酒瓶口,右手拿一塑料酒提子,伸进酒缸里,往里头勺得满满的,一满提一块钱,所以我小心翼翼提上来,再慢慢倒进漏斗里,顺着漏斗,白酒就流进酒瓶里头了,色泽看上去清澈透净,然后我把白色的塑料盖子盖紧瓶口,双手握住酒瓶直直板板地走回家,避免瓶子与任何物体碰撞。
大人直呼我爸是酒醉保,每天必须饮酒,菜和酒是他的快乐绝配,夹一口菜入嘴咀嚼后,往酒杯一小啜,爸爸就会眯起眼睛龇着牙,舒缓舒缓酒的辣味,那表情是酒后专有的,独特又逗人。
几年前爸爸因为肺部做了手术,躺在医院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抽烟了,出院后居然就顺溜地把烟给戒了,据爸爸那时说,一点痛苦都没有。
然而酒这个东西,爸爸始终没有停过,要么一个人喝,要么和亲兄弟一起喝,要么和他的老板朋友喝,喝过后搓一顿麻将,就又过好了一天。
饮酒时光对于爸爸是美妙的,按蔡先生的说法,酒也是爸爸的朋友了。可是不吃药不行啊,我在医院里和我姐商量着,我们像蔡先生的朋友一样劝说爸爸,每天喝酒对身体不好,也就三周不喝而已,上年纪了得先顾及身体等等。
可爸爸仍然说,真的别开药了,我会偷偷喝的。
弟媳这时候来了电话,交代我们一定要劝爸爸吃药。我和姐姐对视了几秒,都试图再想想劝词。软磨硬泡下,先让他同意开药。
过了几天,我打电话问我妈,我爸有吃那些药吗?妈妈说没有,他说过几天吃。再过几天,我们过去吃饭,问爸爸吃那些药了吗?爸爸说吃了吃了。
最近我翻了过去的相册,发觉爸爸年轻时,也就是生我们以前,他的打扮还挺时髦的,白色衬衫搭配蓝色牛仔裤,一只手还提个衬衫搭在肩膀后面,对着镜头的表情亲和又自然。
我说爸你年轻时衣着很好,气质也好,我都没你会打扮,哈哈!
爸爸笑了笑,默默认可我的称赞。他说年轻时经常在外面喝酒玩耍,跟朋友一起谈天说地,过得很潇洒的,那时候的年轻人都这样。
我确信爸爸的话,如果爸爸有蔡澜先生的才情,说不定也可以把心中对酒的迷恋,描绘得如诗如画,独具个人特色。
当然不是人人都有文艺的表达能力,那就把这些滋味留在自己心里,在平淡的日子里细细品味,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品越香,也不失为生命里的一番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