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琐记(五)上学堂

五岁半,回了家乡。年龄太小,妈妈把我扔进了幼儿园,是邻村一个老师家。离家挺近,走小路十多分钟。那时候,女孩子上幼儿园的不多,特别是乡下。只有一个小女孩和我一起,比我大一岁。我俩一起上学,放学。有次,路上走,差点被拐。后面追上一骑自行车的叔叔,停下,问要不要带我们回家。我俩拒绝,他仍不死心,说认识我们妈妈,刚才还在一起打麻将。真是的,我妈根本不打麻将。大骗子!果断拉起小伙伴的手,跑出大路,在田埂上狂奔。边跑边叫,骗子,骗小孩的坏蛋!心里很怕,却很刺激。跑了好久,才敢回头看,路上早没了骗子大叔的影。拍拍胸口,压压惊。两人大声说着好玩刺激,感觉战胜了大坏蛋,成了小英雄。满满的自豪感。回家后,颇为骄傲地和妈妈说了经过。总结了两点,一我很勇敢,二要求妈妈接送,以后别让我自己回家,多危险。结果,妈妈不以为意。说,那骗子太不懂小孩子了,拿出棒棒糖啊饼干啊你就跟他走了。妈,我亲妈呀。你的教育方式也太任性了一点吧。直接导致我长大后,对那些说要给我买糖买冰激凌买零食吃的,都充满着戒备,哼,想拐我吧这人?

幼儿园里过了半年,六岁了。妈妈想着让我提前读一年级,学校不同意。没办法,又去了学前班。在一个木质的大礼堂里。没有厕所,挺旧的。教室在西厢房,礼堂中间有个露天的小看台。我们经常在那里玩耍。摆一把年代感十足的大椅子,谁当上了王谁坐。台阶下,站在他的臣民。还记得,经常当王的是一个特别淘气,玩得很溜的一男孩。小小个,却经常欺负那些大个。不知道哪来的威严。教课的老师,是一个年纪挺大的爷爷。带一副银质边框眼镜,一根竹子充当教鞭,时常指着板书,敲打桌子,亲吻我们的手心,又疼又痒。

七岁,终于上小学了。可以系上红领巾,行队礼注目升旗,有了除名字之外区别身份的东西——学号,有了不同的老师来上课,有了小饭盒,自己带米带菜,在学校蒸饭,一起上学的小伙伴也多了。当然,改变最深刻的,却是妈妈的惩罚。之前,做错事,或者不乖不听话,爸妈就叫我站在墙角,情节严重时就端个凳子,跪在小板凳上,面壁思过。直到一条条说清楚,自己哪里错了,怎么错了,以后怎么改,才能让我恢复原状。最怕妈妈喜欢好几天的错事一次跟我算总账。一条条,一桩桩,越跪越疼,越疼思路越不清晰,一不清晰,就容易说错,说错了又得重新开始!!!多么痛的领悟啊!结果,妈妈说,你现在上小学了,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该承受的就要更多。谁说七岁不是小孩子了?谁定的?!无力反抗。

我的惩罚,就从讨厌的站墙角、跪板凳,变成了更讨厌的充满心酸血泪的小竹子炒制的竹笋肉丝,一言不和就爆炒我,一个不留神,我就外焦里酥,一碰就滚,滚会儿就哭。小竹子一碰到肉,就特热情,火辣辣的,红彤彤一道道,经久不消。有时,这片红道道还没下去,又来一群新住户,你压我,我挤你,一片更比一片红。好一片美丽的映山红啊!

家离小学,现在看着挺近,但那时小短腿,走路要30多分钟。背着书包,系着红领巾,梳着左高右低的两个麻花编,提溜着饭盒,一大一小,在各色小石子铺就的大马路上,追着路过爷爷的三轮车,呼啸而过的大卡车,屁股冒着一阵浓烟蹦蹦直响的拖拉机,惊飞了一群路边大树上歇脚的鸟儿,吱吱地叫唤,肯定生气着。不过,鸟屎到没落我头上,算是原谅我了吧。

早上的上学路,因为时间赶,活动不多,就跑跑看看。追着小伙伴,打闹玩笑。回家路,却是各式玩耍各显道行。把算盘反着,珠子朝下,踩着它,一顿一滑。或是画条线,找个起点,几个一起,滑出自己的算盘,看谁的远;到了收割稻子时节,一捆捆的稻秆扎成一个个厚实的高高的墩,离路边近了,我们就一个助跑,飞扑上墩的最高处,这不容易,经常跃的不够高,从墩上一路滑下,使劲扯着稻秆,脸上衣服上粘着细细小小的秆子,兴许嘴巴还叼着一根,滑稽逗趣极了。等到三三两两几个小伙伴都上了墩,才开始最好玩的游戏,一起顺着稻秆找个不同的方向,跐溜滑下墩,落地摔个大马哈的人总被嘲笑;春天,就在路边摘小花,点缀在小辫子上,或编个手环,小草拔了穗心便能吹出曲调,和着草丛里刚醒来青蛙的咕咕声,自有一番意境。

这些游戏,大多是男生玩,加上我。而捡小石子,却是男女生皆喜的活动。大马路上,一层一层的铺着石子。石子形状各异:糖块似的方,烤饼似的圆,油条似的长块,花朵似的含羞状妖娆状了;大小颜色不一:除了最常见的黑、灰,有国旗样的红,柿子样的红透黄,油条样的黄亮亮,还有棉花糖样的软萌萌的白;花色更是多样:有星点点的,圆圆圈的,块状的,粗条纹细条带的……运气好,遇上一批新到的小石子,码在路边,静等我们这群“拾荒老人”。我比较挑剔,有自己的喜好。要么颜色很纯正,红的白的润润的有光泽;要么形状特别有趣,像五角星像朵花像个球。不管怎样,有新货来,回家总少不了拖着装满俩口袋的衣服,被妈妈一顿怒视,而后甩一句,贪玩,墙角站会再吃饭。两口袋的小石子坠着衣服,笔直站着,身体传来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累,自作自受~

在三年级的时候,来了个漂亮老师,能歌善舞,声音特别软。她有个大录音机,插上磁带,吱吱一会,就有好听的音乐出来。把录音机往操场的水泥台一摆,跟着音乐,打着拍子,就教我们跳舞。我们扭着摆着,手里摇着啤酒盖串起的铃,或装着数量不等的米、豆子的饮料瓶、牛奶瓶,兴致高涨热闹非凡。

随着漂亮老师的到来,还有城里新开的自选商场。之前,去买东西,隔着柜台看着货架上摆的,想要什么,老板给你拿来,再结账。而自选商场大不一样。你可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把他们放进一个篮子里,老板只在门口,结账。好奇极了。当天回家就央求妈妈带我去。妈妈听了,就说,你刚满十岁,正好锻炼。自己坐车去吧。从家去城里,要坐公交车,半小时。坐车我不怕,七八岁就独自往返了。我怕的是大街上的骗子,抱小孩的坏蛋,骗走我口袋的钱。不过,抵不住自选商场的诱惑,第二天起了大早,小口袋里放进存下的零花钱,搭了车,找着了。在门口踌躇了会,才鼓足勇气爬上台阶。不想,刚进门口,就被老板询问。爸爸妈妈呢?在家。老板内心肯定很强大。递给我那传说中的篮子,领着我进去。一路走着看着,拿起放下,一下子好像整个城堡被自己承包了。具体买了什么,记不太清楚。好像有双头水彩笔,一大盒小蜡笔。上学后,特自豪地跟同学们炫耀,那是我自己去自选商场买的。没有爸妈带着。多厉害!

小学前四年,在乡下过得很是惬意,追鸡斗狗上树,夏天扑进小河里洗刷刷扑腾扑腾,冬天在田里几个小伙伴合力堆个雪人,炭块做眼,捡来丢掉的拖鞋往雪人头上一扣,就是锅盖帽,再撕个红红的塑料袋,往脖子上一绕,就是大围巾。嘴巴鼻子捡到什么用什么。那时的我们,就是一个个大艺术家呀!

上一章:叶琐记(四)一个讲妈妈的故事

终于赶在除夕前,完成《叶琐记(五)》。近一半了。

很开心,也感谢长时间支持的小伙伴们!

新年快乐! heart 君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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