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莽年华

此出晋城向西南五十里处,有一酒肆,取名清浅,名是极雅致的。出酒“暗香”,石质的黑杯,酒泛红色,载浮着白色的九悬点啬花,清韵盈袖。

老板原籍临安人氏崔泛舟,因患有腿疾,很少现身酒肆。

见过他的人无不扼腕叹息,如此儒雅俊美的男子,此生却无缘再见他青衣御风落缨里,飞花携满袖的潇洒肆意,虽然他的笑容依旧。

崔泛舟酿的酒就如他本人,清浅暗香,让人在他的浅笑间不自觉沦陷……

看天色已近黄昏,途径晋城官道上再无行人,大山里传来的老鸦叫声,愈发显得来路安静。

“兮律律……”葛逸策鞍下的坐骑突然带着惊恐的眼神不安的的咆哮一声,这时前方一片面积庞大的黑沉沉老树林与此处官道环境极其不和谐地诡异姿态挡住了去路,还没长出新叶的虬枝如同毫无生命气息的锥刺突兀的向天直竖起。

一眼望去,里面一切安静,没有半点异象。然而不知为何,她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意,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枝,当年奴日教留下的几百尊凶神恶煞的神像如同上帝之眼藏于这片老树林中,高坐浮云之上,面目狰狞却又眼含佛家悲悯,冷眼旁观凡人的死生荣枯。

身着玫瑰暗红锦袍的女子,梳着如今帝都正流行的已婚女子发髻,一条火红的束发丝带从额前缠过,丝穗由耳际以魅惑的姿态垂下。她轻轻地缕了缕坐骑的鬃毛。

——赤峰,连你也感觉到了吗。听说,这片树林午夜时分是呆不得呢,有人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气绝多时,可怖的是从死人的鼻耳口眼里塞满泥土,细心地人还观察到他的指甲缝里也有泥土,当地官府的仵作推测说是这些泥土是死者生前自己逼迫填满自己五官的,炎炎烈日下围观的众人一时都仿佛平白感觉到身边凉飕飕的……流言就像无法控制的瘟疫般散播开来,即使是青天白日里也很少有人过,从此这片地方就成了无人管辖的荒郊。

但是今晚想要在午夜时分之前赶到镇子上的清浅酒肆留宿,就必须穿过这片老树林。

权衡利弊之下,葛逸策安抚好赤峰躁动的情绪,继续策马独行,强自压下心中那近日来愈发强烈的不安,闭目暗自调息,带动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推进。

自从踏入这片晋城郊外的老树林,一路上静的可怕,愈发衬得阴风从空荡荡的老树林里凄厉的穿出来,让人忍不住从心底胆颤发寒。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女子蓦然侧首,只听“嗖嗖嗖”声,夹杂着风声,远处一株核桃树阴影处,几条飞行中的蓝色影子突然像龙虾急速的弓起身子,只待力竭之时,不及细看,呼呼膨胀的躯体像被瞬间放完了气,柔软如水的诡异虫子倏地绷直了如同射出一条蓝线,直袭葛逸策面门而来,仿佛惊醒了地上的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干枯的芦苇荡极度不安分起来,忽的,从地底快速地旋卷起五股的黑色大风,闻到生人气息后,猛然翻涌着从四周形成合围之势,葛逸策入眼处,长久来在地底压抑着的死灰色怨气叫嚣着幻化成五条流动的巨蟒,作势欲扑向暗夜里独行的锦衣女子。这时只见葛逸策蓦地睁开双眼,眼神冷静凌厉,袖中的左手轻轻按住剑柄,嘴唇无声的翕动

——一连串咒词快速的从她嘴里迸出,刚才还蠢蠢欲动准备吞噬这位帝都来客的嗜血怨气竟然奇迹般的就这么被凭空屏蔽在一尺开外,那些浑浊可怖的污秽怨气化成头颅大的气泡,就像腐烂的大树上长满的瘤状,浑浊地透露出一双双死鱼眼……

不对,那些面孔还保持着死前的惊恐,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个怨气结成头颅嘴唇自从出现就一直对着她无声紧张的上下翕动,它们说的是“快走,快走……”那是刘佷,还有秦十三,梅老,柯邱生……

是她先前派遣的去往晋城清浅酒肆迎接二楼主崔楚陌的暗队,这些白楼中弟子,曾经鲜活的生命,却被这污秽之物囚禁了灵魂。

葛逸策敛起心神,念由心动,她对着还强自挣破束缚的“头颅”厉喝一声:“破”,再睁开眼时,双目已是一片赤红,无名指端微微勾起,精妙的掌势由眼前一点点划过,趁着那些污秽孽障被屏蔽在结界外,葛逸策的咒语愈来愈快,眼前渐渐隐现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只见不过一瞬的功夫,那漩涡吸力就强了几倍,葛逸策连忙稳住身形,内力一时间提至七成,随即手势急转,撕开虚空,遥遥祭出三个佛手印。

从高空上看去,那些疯狂翻卷的嗜血怨气被三个佛手印紧紧围困在金光里,叱然间,那些金光就像无数的细线将大股的灰色怨气往四周狠命的撕扯般,一时间,疯狂翻卷的嗜血怨气就被穿透它们形体的细线撕扯的四分五裂,最后,庞大的物体像清晨的雾气般变薄,变淡,直至了无痕迹……

如果方才你仔细听,会惊讶的发现,这暗夜里音调怪异的咒语正是出自二年前被以施长为首的江湖盟血腥镇压了的奴日教。

按江湖传言想来,临安白楼势力与奴日教应是势同水火,有着仇深似海的灭教之耻辱,而身为白楼楼主夫人的葛逸策又怎会这般熟悉奴日邪教的巫蛊邪术?这其中又包藏了怎样惊天的内幕呢?恐怕这片本就不太平的江湖武林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然而江湖,从来都不会缺乏以身试剑的蠢材……

在虫子划过耳际,葛逸策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双指并剑,咒语念完之际,七条长不过一尺的冰蓝虫子安稳的捏在双指间。

她的指骨修长有力,放眼看去,手掌四周隐隐跳跃着一层薄薄如同火焰的红雾,转眼间当才还周身清莹化成水的七只魔物扭动作势欲渗入锦衣女子骨髓的箭状物体,“唿哗……”突然间变得僵硬如铁,仿佛遇到空气,蓝莹莹躯体自燃起来,女子白皙的手指嫌恶的抖落留在指尖的一撮烟灰,转而迎着寒风侧耳细细倾听着什么,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地平静,仿佛刚才那股恶狠狠带着偏执戾气的庞大死灰色物体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望着虫子射来的方向,葛逸策脸色突然有些改变。

----- 暗夜里什么也看不见,突然,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清泠泠而复杂诡丽。连奴日教主座前女巫饲养的“玉雕骨虫”都出动了,这,算是他的善意警告吗!

女子绝美的脸庞神色复杂的变换着,终究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次前往陇南徽县,临安白楼总坛已先前派出两拨人马,皆至天水境内神秘失踪。如此这般,白楼的女主人葛逸策出行嘉陵江流域的田河山古台寺迎接崔楚陌副楼主,势在必行。

想起那个人,离开白楼已有两年了吧,于留音阁带着荆解和阿祖袂的两坛骨灰,在夜间留书不辞而去。独自离开了他曾一度用生命守护的白楼。

三更酒醒船初发,孤城回望苍烟合。

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

两年的岁月说长,其实也不算长。

只是苦了白楼三涧雪小筑的那个女子。

“秋陵夷”……

葛逸策默念着这个名字,陵夷她还不知她等的人两年前已隐迹佛门,而今还俗入世,重新踏入这三千软帐红尘中。

譬如离开,回来,皆无关乎于她。

在崔楚陌离开帝都临安后,白楼驻墨脱分堂堂主秋陵夷上缴印信,一袭紫衣跪至白楼梅坞前,神色坚决请求进入三涧雪小筑。

那是白楼掌控的暗堂,袖里乾坤翻转,剑挑各国诸侯项上头颅。想来两年时间封闭的试炼足够将一个人改变很多。

虽是入春二月,夜风袭来还是渗骨的。

葛逸策放缓了马缰,仿佛畏冷似的,拢了拢袖子,抬手按住眉眼,想到即将要见到那个人——崔楚陌,向来淡漠的眸子有一瞬亮光,悲喜难辨。

来处帝都繁华似锦,二月间,临安的梅花还在开。梅坞密室里,施长墨扶起辞行的妻子,神色温柔,叮嘱她:

“阿策,定要平安回来。酒一杯,待君暖风雨。”

江湖多纷扰,白楼上的年轻霸主是知道的,况且,蒙古铁骑对中原虎视眈眈,从淳佑十一年到开庆元年蒙哥汗死于前线,共九年,蒙古贵族以其主力攻宋,蒙哥汗派其弟忽必烈征云南,控制了吐蕃及云南地区,完成了对南宋的战略包围。

宝佑六年二月,蒙哥汗派大军分三路攻宋:忽必烈攻鄂,塔察儿攻荆山.蒙哥汗自率主力攻四川。

云南的兀良合台引军与忽必烈会合于鄂州。更有骇人听闻的阔端"火杀"成都的事,赵涝写道:"余尝得《三卯录》读之,蜀祸之惨,诚不忍言也。蜀民就死,率五十人为一聚,以刀悉刺之。乃积其尸,至莫疑死,复刺之。孙尸积于下,莫刺者偶不及,尸血淋漓入孙口。夜半始苏,匍匐入林,薄匿他所。后出蜀为枢密使,尝袒示人,未尝不泣下。四川成都城中骸骨一百四十万,城外者不计。直到次年秋蒙哥汗死,战争才稍缓和。

当蒙哥汗死后,蒙古军队运其灵柩北归的途中,遇人就杀,竟杀2万多人。

现如今蒙古贵族屠刀暴虐,故国孱弱,正值多事之秋,崔楚陌回来,责无旁贷。

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明日枯荷包冷饭,朝看闲花夜听潮,对于崔楚陌,终究是奢侈。

几年间她跟随施长墨南征北战,古尔班特斯一役,卧云剑上不知染上多少蒙古铁骑的鲜血。如今,袖里的卧云剑敛了青碧色的锋芒,凉如秋水。

放眼看去,苇花萧瑟。经过一冬枯萎了的芦苇荡被劲风压折腰身一波波送去,不可反抗,如同那些被封存久了的记忆,清晰却又遥远,无法触及。

继第一次来这里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她还不是执江湖牛耳白楼施长墨的妻子。

晋城第一名楼“普请居”,江湖六大门派应临安白楼施长墨之邀,齐聚一堂。共商漠北契丹榴桑公主余部已经投靠了蒙古人,充当其爪牙,意欲再图犯我山河,一时群雄激愤,声讨之声不绝。

葛逸策带着斗笠,脸罩白纱,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着那个人,手指轻叩桌面,天下局势娓娓道来,白衣胜雪,风姿从容。

“自北魏时,契丹族居潢水之南,黄龙之北。分八部,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连,在战事动荡的岁月中走向联合,形成契丹民族,同姓为友,异姓结亲。先后经过了大贺氏河遥辇氏两个部落联盟时代,臣服于漠北的突厥汗国。”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伏杀七部首领称帝,建契丹国。后改国号为辽。”

“九十七年后西辽王国灭,由金统治,编孟安·石赖,换耶律·萧姓氏,契丹族为避祸,以阿保机的阿为姓,后觉太明显,改姓阿莽。阿保机第八世孙耶律大石又建立西辽。存国九十多年,为蒙古哲别所灭。”

“去年,西域再生变乱。同年,契丹榴桑公主势力长驱直入,逼近敦煌城郭之下,侵占土地抢掠牛马,我军士卒为之大恐,在这种情况下,榴桑公主势力的突袭行动以快速为特点,因而所带粮草有限其牛马必然缺乏饲料,士卒必然缺乏粮食,只能一味的猛攻。葛姑娘在离城约四里的地方设置营垒,金鼓旌旗,令派一支队伍为伏兵,营垒上多安排强弓劲弩,阵地上每隔三步设一突击之门,门外设行马防守。这时敌人以为我主力守城,必然逼近城下。榴桑公主这次失算,她不曾料想葛逸策会牺牲敦煌辖区内的三分之一土地和人马为诱,暗中联络驻守远处的党项羌族,选拔精锐之士,袭击敌人后路,并决定会攻的旦期,以无月光的黑夜为宜。此时,我三军迅速出击,“卧云剑”一战霜寒燕云十六州,大漠游侠守孤城……”。

葛逸策想起那些个惊心动魄的岁月啊,就在他的口述中,她仿佛仍旧可以想象的到当她的卧云剑锋芒划破那些契丹人的咽喉时咸咸的热血溅到她脸上火辣辣的灼热……

而后的几年,各方势力金戈铁马,翻手为云覆手雨,淘尽英雄无数。

金·蒙战争爆发后,部分“誓不食金粟”的契丹人投靠了蒙古,随蒙古军东征西讨,后居于滇南,称“本人”。 而在施长墨的冷定谋划下,倾举白楼之力西进,大部分漠北契丹人被迫向西迁徙到伊朗克尔曼地区。

若不是……

葛逸策抬手捋了发丝到耳后,若不是当年白楼少主施长墨铁腕镇压拜城奴日教的大举来犯,紧接着白楼秣马厉兵横扫中原武林,意欲西抗蒙古侵进我四川,复又驱马漠河,用以控制西域和漠河以东漠北的要道。大漠剑客葛逸策与白楼施长墨或许再无更深的交集。

漠河沈家传人力抗白楼势力深入入主,“明德切”沈寒衣约战白楼施楼主于额尔古纳河畔。

犹记得那天的雪很凉,天灰蒙蒙的。

梅树下的新坟祭上三杯烧酒,地上铺着狐裘。

那年他二十有一,施长墨抚摸着“明德切”的断刃,梅花落了又落,旁边温着酒,“滚回大青山不好吗?今日里粮缸里有米,手头攒着十几两银子,傍晚里兴致好了可以多跑五里路上山打野兔 ,明日间就去集市换几钱碎银买碗酒喝……幼文啊,你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幸运,若是现在赶回去,说不定,你还可以赶上给葫芦花灌灌粪,呵呵,花有重开日,人无少年时。你不会想到,十四岁之前我也在五月的太阳下割过麦子,一年两收,几年下来,也足够我和你大师伯过上尚且宽裕的日子……”。

清浅的声音当葛逸策到额尔古纳的雪原上时停止,她的脚下,一条冻鱼斜斜地横躺在五尺深的雪洞口,身上全是冰凌渣子。

葛逸策看到就是这幅情景,那个人抬头,在冰凉入肺腑的空气中他的笑容一直带着微微的温和隐忍,眼里的清澈宁和就那么安静地慢慢弥散开来,而他旁边立着的一个嘻皮笑脸的少年似是也察觉到雪原多了陌生的气息,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直到在她身上盯够了,才对着她笑嘻嘻打招呼:“喂,你是沈书呆的朋友吗,哈哈,施大哥,你看她的眼神,一定是来替朋友报仇的,一定要小心哦,要不然你可没命等到我的葫芦花开……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然等会他被你不小心一剑戳死了,小爷我连杀人凶手叫甚名谁都回答不上,岂不是要被荆解那帮呆子拿话添堵死了……来者皆是客,喔哦,施大哥,那句诗怎么念来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姐姐,你先坐会,他这壶烧刀子马上就烫好了,哼,好歹也算是混了个盟主位置,姐姐你都不知道这位大哥平日里有多抠门呢,开战之前不喝他一杯占占便宜就太可惜了。”

她知道那诗句是唐白居易的《问六十九》,曾经在沈家庄的雪夜里听新坟里埋葬的那个人说过,然而从少年嘴里说出时,笑意还是忍不住从她嘴角溢出。

“葛姑娘么。”不是疑问的语气。不去理会身畔少年的油腔滑调,施长墨径自邀葛逸策入座。这是她继离开普请居之后第二次见到施长墨,他的面容更见清瘦,这位楼中后起之秀明明只是很普通的长相,自然不能和江湖赞誉名剑风流的崔副楼主相比,他驾驭座下一众江湖豪杰,身处高位数载,偏自谦和有礼,也难怪帝都白楼众弟子心存敬意,死心塌地,甘愿俯首供其差遣。

“如若不急着取施某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故友,请再等等……”。

“等酒香醇,人事易分。”他自顾说着,她也自是坐着。

那天的酒很烈,是漠河小酒坊就可买到的烧刀子,三钱银子一坛,不贵,却分外蛊惑人心。

葛施二人分着喝完四坛烧刀子,一人一口,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翌日,西域第一剑客葛逸策归顺白楼,在中原武林引起强烈轰动,各方纷纷涌入临安,警惕江湖势力格局重新洗牌。帝都白楼一时风头无二。但这与刚抵达晋城的葛施二人关系甚微。

“阿策,如若有一天,你想离开,我不会勉强你……”

“其实说来,离开西域后却还没试过在一个地方扎下根生活。今年,临安城里的梅花开了,那一定很美吧!”马车内,她如是说,“楼主不用为逸策如此费心,加入白楼,我亦无半分勉强。

晋城内,繁华依旧,只是如今她换了另一种身份,心境自然有所不同。

普请居上,她要了一壶梨花白,装酒浆的陶缶很讲究,用的是安徽寿县的蔡侯缶。临窗望去,恍若今是而昨非。

“独饮伤身,逸策,切莫贪杯买醉。”施长墨寻到了楼上。

“荆解说,你需要一个酒友,所以我来了。”他眉目含笑。

“ 白首同归日,是我独隐青山时。施楼主,一壶清酒尽欢,呵呵,惟愿四海升平,国祚绵长……”

“哦,施某倒没看出逸策的好兴致!”,兀自喝下一杯水酒,施长墨玩转着空了的蓝郁杯,并不看她,“那真是你的志愿吗?”他低声浅语,兀自陷入沉思,也不期待她的回答。

葛逸策记不得那晚到底喝了多少杯,当她夜间转醒时,看到那袭白衣独倚栏杆,姿态放纵,她突然觉得天地间不再寂寥。普请居外,圆月依旧照今人。

惟翁醉中知其天。

月明风露娟娟,

人未眠。

想这普请居的老板也是个知情趣的人,知道《尔雅》中:“瓦器所以盛酒浆,秦人鼓之以节歌,盈谓之缶。”

或许是这样的夜色容易感染人,她拍着桌案打拍子,击缶高歌:

“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看,

半壕春水一城花。

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

休对故人思故国,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

今夜,那个人应该也在白楼上独坐吧。他本就是惯了寂寞的人。

其实她没有告诉施长墨,之所以在额尔古纳河的雪原上违背自己为故友报仇的初衷,没有向他出剑。不是没有必胜的把握,而是,私心里她觉得,论才气沈寒衣并不输于施长墨,而说到政治手腕与权衡取舍之间的魄力,沈寒衣则必输无疑。即使两人惺惺相惜。所站立场不同,沈寒衣选择了家族利益罢了。

皑皑雪埋千山,人生花败百年,即兴诗中,无限错落成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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