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喧哗处，方闻鬼语。
大雪初过，气候愈寒。散学归途中，女生徒匆匆行路。其时霜天白鸦，寒烟枯树，秋虫鸣声匿迹草野。行至涸泽，柳下石边忽闻人语：
『汝亦美眷也，书墨恹恹，业已倦乎？』音渺声轻，纤柔含笑。
女生徒四顾无人，心惊欲走，不觉恍神答曰：“书墨有趣，不知倦。”
『风姿馥郁，非唯清颜，难得也。』语落处忽现人形，衣袂轻垂，形如散烟。肤如白露，目渺幽泽，眉淡枯草，隐约可见。右手执册，左手执笔，素手纤若枯枝，提笔处青光泛泛。
『汝名何字？』
女生徒目视青光，恍惚答曰：“琢光。”
执笔者掩袖轻笑录于册，笑声未歇，倏而变色，肌裂骨摧，怖如罗刹，衣裾动处鬼火炎炎。
『孟浪竖子，何敢红妆诈侬哉！』声如古琴弦断，凄厉喑哑，响彻天地。
生徒定定视之，转瞬之间，石边柳下不复人形。衰草涸泽，枯树飞鸟，厌厌如是。
执笔者，昔时学堂女生徒也。同窗者稍有秀丽聪慧，嫉恨之意即不能止，名之册上，不日咒杀。嫉恨弥厉，咒术屡成，其容渐非，形渐渺，恍然间已非当世之人。世情尘缘已然失却，惶惶游走阴阳，唯恨不能稍止。
琢光，学堂生徒也。以病弱体虚，常为女装以避邪魔。默然半晌，复又前行。
大雪初过，日短夜长，白鸦掠枝，天寒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