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孩子开学记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开始了小学一年级,作为一名AS的父母,我们更多的担心不是孩子的学业是否跟上进度,而是在孩子是否能融入这个集体,可以不受同学的排挤,老师的反感或忽略。

阿斯伯格综合征,有社交需求但是不知道如何建立社交礼仪、遵守社交规则,被归为孤独症里的新分支,类似高功能自闭症,除了社交障碍,还有一些自闭症的特点,如兴趣狭隘,刻板动作,对某一领域深深着迷以至于对外界事物或人没有太大兴趣。不能理解别人带不同表情表达的同一句话有不同意思,不能预判自己行为将给别人造成的情感体验,但对自己的感受极其敏锐,固也有自我中心化的倾向。

上述大致阐述了阿斯儿童的特点,还有一些别的典型特征及例外,本文不做扩展。

开学前一周,我和Q爸对于是否需要告诉老师都很纠结,琢磨着在家访时是否要将Q的情况向老师说明,想告知的目的是觉得如果提前跟老师说明,后面出现一些状况时,老师可以更加理解,可以对孩子更多的包容,可以更好的保护孩子,而担心的部分,万一老师并不了解这个病症,而把孩子贴了标签归为异类,或者一有状况就劝退怎么办,我们并不了解老师的接受度以及她会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孩子。

就在我们的纠结中,家访一直没有来,就开学了(学校是安排在开学之后进行家访),也好,可以观察一下孩子入校后的情况,第一周三天课,我有每天询问孩子最开心的事情和最不开心的事情的习惯,(当然现在想来,这个习惯也比较无意义,我们是在得知Q是AS之前形成的,对于AS而言,其实没有太多的情感体会,也难怪很多时候,Q都是和我说没有开心的事情,也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也许以后我可以问他今天有没有觉得最好玩的故事、最好玩的玩具、最好玩的知识)孩子的整体反应还好,虽然没有交到朋友,但是也没有受同学的特别排斥,和老师交流中,老师反应了上课喜欢走神,注意力不太集中,感觉没有听课。(在这里为AS儿童做一个说明,在阿斯群里也有很多家长反应孩子看起来从来没有在听,处于神游状态,在我们英语培训和钢琴培训的学习中,老师也曾反馈给我们,觉得Q完全不在听,但是问他他是知道的。)对于老师的反馈我们并不吃惊,但也没有太大意义去和老师解释其实也许他听了,如果他总是乱动不注意,对于其他孩子也是一个不好的示范,我们认为应该交给老师处理。然后第三天时,老师也主动和我们讲,小朋友上课注意是有进步的,还主动举手发言了,也让我们作为家长多给孩子鼓励和肯定。感谢这样负责主动的老师。

就这么过了第一周,第二周开始了,第一天孩子回来说今天罚站了,我问了问原因,他给了一个,当时没多想,他给的理由并非和自己有关,也属于不可控的偶发,但是第二天回来,他又罚站了,也有否认,也不是直接说的,爷爷观察到带去的水壶里水并没有减少,通过没有喝水知道了被罚站并且不能喝水,我们才意识到看来需要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和老师问了一下这周的上课情况,老师说上课有进步,也积极举手发言,但是出现了经常弄别人的情况,今天捏了同桌,老师在学校教育了他。

我们担心的问题可能开始出现了,但是我们仍然并没有马上和老师解释,也是回应和老师一起努力,多多沟通,好好配合。

仍然选择不告知的原因有二,一是捏别人和弄别人是事实,有这么多孩子需要面对,老师也不能因为你特殊就不管教,不能因为理解就忽略,Q爸爸坚定地对我说,孩子被不一样对待对他而言就是一种伤害,你很难界定他被罚站和他做了事情却被不一样对待,哪种对他的伤害更大。

二是作为一种行规矫正,老师的做法我们本身是认同的,我在家给孩子做行为训练时,也是建立奖惩机制的,只是操作中更多偏向执行和客观因果,没有情感和道理,对于孩子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改进作用。

我们决定还给孩子一些时间,也给老师一些时间。过程中,观察老师的态度语言变化,了解孩子的心理承受,如果都出现一些不适,再做打算。

当天晚上,我问了一下Q是怎么回事,Q没有什么羞愧的对我说,哦,是这样,上课的时候,我看到M的胳膊好有意思,我就这样捏了她。然后就罚站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罚站,是没好好吃饭吧,是捏她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恩,这就是AS的特点,他极有可能并不理解自己为啥罚站了,在自己的高兴情绪或者生气情绪时,不合宜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什么)

我抱了抱他,说那咱们来模拟一下吧,我是你,你是M,老师正上课呢,你在认真听讲,我捏了你一下,你有什么感觉?“痛”,恩除了痛,有没有影响你继续听课,“有”,然后M做什么了?“她大声说,他捏我。”接着呢,“接着我被罚站了。”好的,那么现在妈妈告诉你,你罚站就是因为你捏了同桌,就是这个原因。你刚刚也说了很痛,对吗,也影响了同桌听课对吗?“是的。”我们在想想,然后我自己呢也被罚站了,有没有影响我自己听课、玩耍和喝水呀?“有的。”所以我们明天争取管好自己的小手,不要影响别人又影响自己好不好。“恩,好的,这样是不好的,别人不舒服,我自己也不舒服。对了,妈妈我也有感到痛的时候,也有人打我了,我真的觉得好痛。”Q无意中透露了另一个信息,(AS很难描述清楚一个场景和感受,他被打是几天前的事情了,但他之前一直未提过。)我保持淡定,这个时候如果家长大惊小怪,AS会迷惑或者就不讲了,因为他觉得别人的情绪都是不可控的,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各种情绪反应,所以AS比较倾向于本能回避。在和Q沟通和继续角色扮演模拟中,我知道了是在排队放学的时候,因为后面的孩子也会往前走,那他也习惯的往前靠,他基本完全贴在了前面一个孩子的身上,那么孩子觉得很讨厌,就用头向后撞他,用胳膊肘撞他,我接着和他说了,你想想M是怎么做的?"我可以告诉老师,但是我不敢。"(我不知道AS是不是都异常胆小,但是Q确实是,在群里我也看到很多孩子也是不会表达形成攻击行为,我觉得是都会形成的,要么异常攻击要么异常胆小。)我教给了他,这个孩子也是因为觉得不舒服打你了,每个孩子感到不舒服时的处理方法不一样,比如你的同桌M,就会告诉老师,这个方法是很好的,而这个排队在你前面的孩子,他就只会用打人,这个方法不好对吗,因为这样会伤害别人,还有的孩子觉得不舒服就忍着,这样也不好,因为他会很痛,比如你,所以我们要告诉老师,老师会帮助你的,我们也要尽量离这个孩子远一点点,不要碰到他。Q说,“老师知道后会骂我吗?”不会。(说这个话时我没有那么地理直气壮,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有过他被人欺负但是老师知道后,因为他们并不懂得描述过程和感受,而受到过老师的批评惩罚。以至于心里一直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自己都是被批评的那一个。于是我们知道,作为AS的家长,一定要给孩子更多更多的爱和安全感,让他信任这个世界。)

第三天,他还是被罚站了,第四天第五天都是,我开始焦虑,连罚一个星期,他会是什么心情,有没有觉得很伤心,不想去学校?老师有没有生气?

第四天的晚上我问了他,他给我的反馈是,老师要我站,我就站呗,怎么了。大抵还是没有特别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特别明白罚站是一种惩罚,只是一个会发生的事情,我第一反应是生气的,想,你怎么这么没有羞耻感,你怎么这样大言不惭的觉得罚站就罚站呗,很想暴打他一顿,长长记性,但是我更清楚没有用,因为这么多年的挫败和事实,我没有继续和他说,但是表情一定是不好的。我做好了下周还是继续罚站就和老师谈一谈的准备。

第五天早上,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说,妈妈相信你可以管好自己的小手,加油。但是回来,还是被罚站了,不过可喜的是,他说今天我只弄了同桌一次,后面我都管住了自己的小手。我们一家,是如此欣慰。接着家访通知来了,我们见到Q的周五表现是有进步,准备看看老师的态度和反馈如何,那天我上班,是Q爸爸在家接待的,老师没有表示得比较反感,只是归在了每个班都有的几个不遵守纪律,注意力不好的孩子里面,觉得Q还算是非常可以沟通,懂道理,听话的,至少没有反抗对立,说站就站了,说认真听讲就认真听,只是要常常提醒而已。同时老师也给了他鼓励,表扬了他现在上课有很大进步,还经常举手回答问题,也可以慢慢管好自己的小手。

感谢上帝,老师很有耐心,也严慈并进,我相信老师在罚站他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讽刺、攻击或者特别多说教的语言,所以孩子的感受还好,也在调试自己的行为。

第三周开始了,第一天回来,Q说今天没有弄小朋友,但是还是罚站了,老师说没有弄也要再罚站一周,深刻记住。我们理解老师的行为,接着这一周的第二天我们去医院了,没有告知老师真实原因,但是老师晚上非常关心孩子的情况并且表示欢迎Q回校,真的非常非常感动遇到一个这么好的老师,我相信,Q在我们和学校的共同努力下,会越来越好。第三天没有弄小朋友,老师没有罚站,第四天没有弄,老师没有罚站,Q回来问我,不是说要罚站一周的吗?怎么现在不罚站了呢?表情并不是感恩的,稍微还会有一点不满。(这也是AS的典型,我们可以看到AS在思维方面的奇特,一般情况,大家就是感激了,也会高兴,但是AS会质疑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我想起之前我和他之间,也经常因为他有好的表现,我们改变了惩罚措施而争吵,那时觉得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这么较真呢,后来才慢慢知道,这对于他而言,是不可理解的,我们是需要分析讲解给他听的。)我说,恩,本来是要罚站一周的,但是你的表现特别特别好,老师也感到你很认真努力的改正,老师也相信你可以管好自己的小手了,所以你现在就不用罚站了。

今天是他第三周的第五天上学,早上我一如既往地对他说:“宝贝,妈妈相信你能管好自己的小手,加油!”

后记:这篇文章主要想表达两点关键,我们要尊重和信任老师,尽力表现出我们的真诚和配合,不要主观性觉得老师不理解孩子,对孩子不公平,我本人是做教育的,大多数老师都是非常喜欢和理解孩子的,说一个问题并不是想责怪,更多的是想看到这个问题,和家长合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家长反应过于紧张、焦虑、否认、不信任,我们很多时候也不太觉得能够和这个家庭继续沟通,也不太认为仅通过自己,就能让孩子改变,家庭教育是儿童教育的根本。

还有一点就是了解和尊重AS儿童的思维模式,不是更多的去纠正他,而是更多的去倾听他,从他的思维方向去对待一件事情,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过分、愚蠢或者故意捣蛋。

我并不认为今后我们就会顺利了,甚至我很清楚弄小朋友这件事情解决了,后面可能还会出现别的问题行为,以及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没有朋友,觉得班级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朋友,他也不知道如何和大家交流和一起玩耍,如果长期感到没有伙伴关注时会有什么样的心理认知,心理问题,我们在幼儿园时有略见端倪,因为朋友太少,哪怕是被欺负,Q也觉得我被一个小朋友关注了,她是我的朋友,即使是你在嘲笑我,但是也比忽略我好。所以孤独的AS有受虐的倾向,我们要做更多的心理建设以及帮助其寻找好友。

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是我们很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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