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不冷则已,一冷起来,就是嘎嘎冷的那种。
断崖式降温,让东北这嘎达,前几天穿条得儿喽裤子,在小区里晃荡一阵子都没问题。今天就不得不套上羽绒服了。
天阴了一整天,雪也没下来。
天气预报说,有60%的可能,这2024年未的第一场雪应该下在今天晚上的零点左右。
希望这场雪,是不下则已,一旦下起来,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如果这场迟来的雪,能够站住脚儿,呆到来年开春,那就再好不过了。
关于东北天气的冷,南方人也早有耳闻。
特别是有一种传说,在南方人的口口相传中,越来越传神。
就是东北人大冬天在野外撒尿的时候,无论是立姿,还是蹲姿,手里都必须提前预备好一根小棍儿。
时刻准备着,防止自己的液体排泻物,在离开身体的一刹那,有在瞬间冻成固体的可能。
传说终究还是没有成为了传奇,让好奇心极强的南方人更加好奇。始终处于耳听为虚的他们,永远都保持着对东北人的诸多神秘。
东北人在大雪纷飞的季节里,生存模式的诸多技巧是怎样的一番风情,不亲眼见识一下,你就根本不会体验到其中的神奇。
小时候,一入冬,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着、记着、盼着放寒假的那一天。
只有等到学校里放了寒假,妈才会带着我和姐姐们,穿上大棉袄,蹬上二棉裤,脚踩着棉水乌拉。坐上几个小时的郊线公交,到距离我们家一百公里以外山里的姨妈家里串门儿。
既可以联络一下她们一年到头儿,都不怎么见面姐妹之情。又可以让我们几个生活在城市里,一年四季沾不到几次肉星的孩子,到姨妈家拉拉馋。
也只有到了山里姨妈的家里,才可以把猪肉、鸡鸭鹅蛋和各种山里长的野菜、地里种的疏菜(当然是经过晾晒风干后的)吃到饱。
如果胃口足够好,还能吃到撑。直到吃到最后,一打饱嗝,便有一点点难以忍受的味道。
后来才知道,那种难闻透项的味道,叫“伤食”。
当然,没上饭桌子开造之前,我和姐姐们会亲眼目睹许多奇怪的事情,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姨妈戴着棉手闷子,端起铁锹,一会儿就从院子里那个白白胖胖的雪人儿的肚子里变(挖)出来一大块儿猪肉;一会儿顺着那条深深的,窄窄的小雪道儿,走到房子的侧面,踩着木梯子,麻利地爬到瓦房的房沿儿,一手摘下一串儿哗拉哗拉响着的榛磨,另一只手摘下一串儿外皮儿上长了点点铜锈色斑点的“红姑娘儿”;一会儿挽着棉袄袖子,伸手从蹲在厨房一角的那口古铜色大缸里,捞出几个跟我小脸儿差不多大小的大鹅蛋。
记得有几次,还亲眼见证过隔院儿的大哥,赶着马爬犁把我们拉到离家不远处的江边儿。
而后,脱下厚厚的棉大衣,抡圆了大镐,几镐下去之后,晶莹透亮的冰窝子里,一条大大的胖头鱼,会一下子从冰窟窿里窜出来。
当然,这条憨态可鞠的大胖头鱼,一定会出现在我们期待己久的饭桌上。
我们离开的时候,姨妈常常把煮好了的咸鹅蛋,不声不响地塞进我的棉手闷子里。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热乎乎的大鹅蛋,可以暖我一路。
尽管四外露风的公交车里,并不比大雪纷飞的车外暖和多少。
可是,我们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