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花灯节,预你哦”,萧橙电话里和我说。
“考虑下吧,最近我没什么心情”,我懒懒的回答。
“你一定要来哦,我约了不少人,男女都有,听到没”,萧橙语气稍微加重了。
我比较敏感,对方心态上的细微变化,很容易感知到。
“尽量吧”,我逃难一般的挂了电话。
花灯节,是山城保留下来唯一的传统。一般在接近年关的时候,至于纪念哪位,我从来都搞不清楚。以前也和朋友去过几次,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那青石板的窄巷,两旁挂满节日的物件。最后的一次,是和一位异性在那石板路上,走了一宿。可惜那位异性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了。
有些事,尽管我努力去回想,总如隔水看那月亮的倒影,朦胧而恍惚。
翌日,忙过手头事情,已近午后。花灯节从傍晚六点开始。我来到青龙巷口那牌坊的时候,正好17:45。
耸立在巷口的牌坊,约莫上百年,鸦黑的瓦片结满肥厚的苔藓。平日路过偶尔看到几只乌鸦,发白的嘴缘啄食青苔上的寄生物,你想再靠近看个仔细的时候,“呀………”的一生作响,四散飞去,留下愣住的你和那无生气的牌坊。
牌坊下,已站了七八个人。萧橙看到我来了,忙着给我介绍,看到他嘴角笑意洋溢。估计能把冷漠如我这样的人喊来,很有成就感。同样,我能有他这号朋友,也是我的福气。
“这是莫、小凯、洁……这是莫的妹妹筱…….”
“这是莫的妹妹筱”,萧橙说了那么多话,只有这句我听进去了。
筱,穿着黑色过膝的长裙,米白高领毛衣,留着曾流行过梨花头,发色漂染过,恰好是我喜欢的颜色,睫毛不算长,但也不短,唇的颜色和脸色相近,有些苍白,这该死的天气,稍微刮点风,气温就更冷。我和筱对视了几秒,感觉她眼神里有话要说,却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不可否认,筱,我是有好感,这种似成相识的感觉。后来我细想,应该山城的女孩,大多是这个样子,只是筱的整体更符合我的审美。像多年前那个花灯节与我走了一宿的女孩,该死,又想起来这件事来。
“嗨,你是辰吧,我哥提过你”,筱突然说话,一张一闭的嘴唇,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声线软绵绵的。
“哦哦,你好啊,呵呵”,直男癌发作的我,脑袋突然空白短路。
“走吧,花灯节开始了”,筱伸出右手扯住我衣袖,往青龙巷走去。
今年的花灯节,人比以往要多,难道真是城市套路深,都回家乡发展了?青龙巷的宽度,并排刚好三人,长度狭长,两旁的商店开始营业后,门口的灯笼,暖黄的光线打在来往游玩人的脸上,这暖调显得喜庆又平添几分兴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手被筱拖着,我们穿行在人潮里。筱的手掌软软,暖暖的,很舒服,我很喜欢。
“帮我拍个照吧,摄影师”,筱说。
青龙巷中间有个圆盘,那里有座龙像雕塑,听老人说过,雕塑坐落在那已有几百年,后来才有这条巷,也因为龙像的原因,才有“青龙巷”这名字。通常,来这玩耍的游客,都在这合影留念。
“这地方,你没拍过啊?”我好奇的问。
“我一般不喜欢拍照,所以……”。
“不喜欢吗?”,我想。
“今天过节,所以我想好好拍下,留个纪念”。
对于女孩的要求,我一般不懂推辞,这点萧橙老取笑我是烂好人,本身自己的摄影技术不错,很快我进入摄影师的状态。
“这个场景和角度挺不错的,就是感觉差点东西,是什么呢?我知道了,少个道具,你等等我”我和筱说完,朝商店跑去。
“老板,这灯笼拿一个。”我怕筱等久了,价都没砍,付钱拿上灯笼就往回赶。
可是当我回到青龙雕塑的圆盘时,筱不见了。
“奇怪,跑哪了?不会是逛商店了吧?女孩子都喜欢逛逛逛”。
我提着灯笼,在附近的工艺品、服饰店找了一遍,也不见筱。
“打个电话问问萧橙吧,可能和他们汇合了”,我想。
“喂,辰啊,筱?没和我们一起哦,失散了你们?应该没事吧?我问到她电话发给你,等等”。
我又在附近转了几圈,而筱就像呼出的烟气,慢慢转淡然后消散,当我无力的抬手想抓住,那缕烟却从指缝间溜走。我的心跳得莫名的有点快,额头冒出一串汗珠,脑子有点空白和闷响。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按萧橙发过来的电话拨打过去。
这个时候,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呼吸变得喘急,把手上的灯笼往地上猛的一摔,沿着青龙巷的巷尾方向飞快跑去,一边跑,一边向路人描述筱的样子。
在问了很多个人,都无果的时候,一个在档口买东西的女孩,回过头。
“我好像看到你说的这人,之前叫了一辆摩托车,往那个方向走了。”说完,女孩用手指了下一个方向。
“城的东面?去那边干嘛?”我奇怪。
我所在的城,其实不大,区域划分很明确。城南、城北一般是新旧的住宅区,城西现在改为工业区,城东还在开发,比较荒凉,青龙桥下面的河水,就是城东那边的大河流过来的。
“开摩托车的那人,你记得是谁吗?”
“这个,好像是李叔。”
“那个李叔?”
“对。”
说起这个李叔,生活在这边的人,一般都知道。离异、酗酒的时候是混蛋,清醒的时候是个老好人。有段时间,我还经常观察他,看他是不是精神分裂症。李叔的家也在通往城东的方向。
当我赶到李叔家时,摩托车停在院子里,我用手背碰了下排气管,还是热烫的,表示李叔刚回来不久。
“李叔、李叔,出来下,我问点事”,我拍着门喊道,是的,我承认我急了。
“谁?”屋子里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我,辰,有点事找你,你开开门”。
等了起码五分钟,“吱呀”一声,旧木门开了。
“啥事?”李叔扶着门框,屋檐钨丝灯的黄光笼罩下,李叔的脸色,黝黑发红,距离两步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这种味道,是每天离不开酒特有的证据。
“刚你搭了莫的妹妹筱去哪了?”
“谁?我不知道。”李叔转身,想关门了。
“莫的妹妹筱,都有人看到你搭她了,快告诉我,搭她去哪了?”我用脚顶住了门,大声的说。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李叔嗓门也大了,动作也粗鲁起来,想直接推开我关门。
“我告诉你,别喝了酒,就是无忌惮起来,有些事做了就回不了头的,要是你把筱藏在里边,你交出来,她要没啥事,我也不追究。”
“我…我说了,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也不知道筱,快走。”李叔说了狠劲的把我往外推。
“操!!!”我毛了起来,捡起身边一根粗实的柴木,直接一脚踹在李叔肚子上,立马放倒了他。
“你到底把筱藏哪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李叔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气势没开始那么凶。
“嘿嘿,知道也不告诉了,怎样?嘿嘿….”,突然,坐上地上的李叔,阴阴的笑着说了这句话。
我听了,后背一直到头顶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说实话这有点滲人。
“告诉你了,那谁告诉我啊,呜呜呜…..”李叔好像发神经一样,哭了起来,整个人睡在地上,拱起腰,蜷缩着,从侧面看上去很像一只煮熟的虾。
没办法了,我只好掏出手机打了110。警察十分钟后赶到这里,我和李叔一起去了派出所,录了口供,萧橙他们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我刚办完手续走出来,直接一屁股坐在派出所台阶上,衣服背面全湿透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生气,我用微抖的手指点上一根烟,长长的烟雾吐了出来,人才稍微镇定些。
之后的事,交给警察去处理,期间我也在城里转过几天,筱还是没消息。后来,节气过完,我也离开了这里。大概几天后,我接到萧橙的电话。
“跳河自杀,听莫说,抑郁,以为已经没事了。”
我听后,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左眼滑了下来。有天晚上,睡到半夜我突然醒来,半个枕头都湿了,我似乎想起,记忆中和我走了一宿石板路的女孩,是筱还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