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初识关尔是腊月里,在一个叫后山的小地方,那一天的雪花是甜味的。
午后,正当她正容补妆的时间,一个男子风急火燎似得闯了进来,长剑,青衫,灰轐头;或者因为动作太急,略显零乱的头发上点落几点头屑,像雪花一般。
——就是她了。
男子对跟进来的老鸨喊话。
——仔细伺候好了客人。
老鸨对正在描眉的猫眼喊话。
男子落魄而不失斯文,混不似平常的欢客那样猴急,抹一把脸后只是定定的坐下看护着猫眼,手中似有刀剑。
煮茶,焚香,调弦。
一曲《春江花月夜》在破败的琵琶声里落幕,猫眼也放松了许多,主动挪过去倚靠着客人的肩膀,双手搓揉起他冰凉的手掌。
两个人儿渐渐温热,身体相触激发的电流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歌女和过客就像沉香苑的浓茶和烈酒,有色如愁,有形如怨,有味如伤。
——这是个可怜人。
猫眼心想,从客人震颤的掌心仿佛能够读到很多故事。这风雪天独闯烟花地的不速之客或有情殇,或有哀痛,或者和猫眼一样同是天涯冷落。
之后是《汉宫秋月》。
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
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
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
清风低诉人间事,昨月始从今日圆。
客人不觉痴了,紧紧抱起猫眼,穿过腰际的手臂勒的她酸痛。
猫眼任凭他抱着,鼻尖捕捉到岁月的酸腐之气,从发梢一直流到心窝子里;片刻之后耳边若有若无的传来抽泣声,她轻抚男子的背脊,希冀能够籍此带给他一点安慰,即使无足轻重。
男子的呼吸渐重,抽泣声已经止住了。猫眼分明感觉到他的一只手急切的颤抖着正在解开自己的丝绦腰带,指甲划过小腹很是刺痛;虽然不愿意,她却也不想逆了客人的意思,只得强忍泪水被他按压在身子下面。
卸红妆,褪黄裳。
窗外的雪已经收住了阵脚,淅淅沥沥的冬雨和冷风呼啸着扫过青衣渡口的官道和田野。
客人从猫眼上面直起身子,拾掇好长衫衣裤之后,坐在大红的床榻边沿,像刚进来那样紧紧看护着她,只是双眸中已敛去刚才的急迫和感伤。
——我是江左关尔,你要是怀上了算我的。
他说。
那一年的冬天,江湖剑花炽烈。(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