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跟家里打电话我都会问父亲的情况,他们说父亲身体很好能吃能喝能睡硬朗着呢,只是头发几乎全白了。
我不敢叫父亲接电话,他一接电话就会拉着大嗓门公事公办的说一通,他从来不会客套,从来不会问你生活啊工作啊身体啊的,他只会说他身体好,最近又看了本什么书,有没有什么书给他捎几本回去,然后问找他有什么事,如果没事就挂电话了,好像没事就不要跟他多说一样。
其实我知道他常常跟别人了解我们的情况,常常说什么时候我们该回家了。
前年春节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碰到父亲,远远的跟他打招呼,他却淡淡的说他有事出去一会,仿佛都没正眼看我,其实从父亲红润的面孔上那双依然有神的眼睛里,我分明看到他对我的归来是高兴的。进家门后我问母亲父亲出门要去干什么?母亲说他都出出进进无数趟了,老说你应该到家了。过了不多时候父亲回来了,径直走到他房间取了一本厚厚的不知道什么书出来,找了一个光线好的角落坐了下来抬头问了我一句:工作不忙啊,过年还有两天呢怎么就回来了?然后戴上他的老花镜似乎津津有味地看起他的书来。
于是我只能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端详着父亲:父亲本来个子不高又有些瘦削,加上一头如霜的白发显得格外的单薄;额头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皱纹刻满了一生的辛苦和沧桑,一套洗得发白的制服退休这么多年都一直舍不得丢掉,穿在父亲瘦弱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书卷味,也烙印着他一生的清贫和刚直不阿。
看着父亲专心致志的看书我的思绪回到了过去;小时候家里兄弟姊妹多,家在农村的我们上学都靠父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每次跟父亲要钱他从来都不说没有,他去借都会给,而且记忆中就从来没听父亲叫过苦或者抱怨过生活,他总是默默的支撑着整个家庭,总是说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一箪食,一瓢饮,足乐矣”。后来工作了,有一次我跟父亲要钱他竟然叫我打借条,那件事让我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理解了父亲那样做是督促我,教我怎么生活怎么做人,于是便释然了,而且越来越感受到父亲那种深沉如海,阔大如天空的爱!
现在我也已经为人父,我知道该怎么对待孩子,那是父亲教给我的。父亲没能给我什么物质的东西,可他给了我巨大的精神财富,让我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经过许许多多生活的磨难,跌跌宕宕的人生坎坷,父亲在我心目中越来越像座高大的山,需仰视才见峰顶。
今晚我想给父亲打个电话,即便是他公事公办的不跟我说什么,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