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巧克力奶茶的少年

一贯并不相信生活能像电影情节一样狗血,也并不希望自己和狗血的剧情扯上什么关系。然而的确有一段回忆,毕生难忘。

高中的时候超级爱喝奶茶,一度把以后开个自己的奶茶店作为理想,于是乎上大二的时候,即使同时兼着俩个专业的课,忙着学生会学习部长的工作,依旧把最后一丁点时间挤出来到奶茶店打工,不为赚钱,纯属自豪的为自己开店积累经验。

打工的时间是每周二和五,下午八点到十二点,一般十一点半店里就没什么客人了,打烊后收拾完店铺可以赶十二点宿舍关门前回去。在这里,遇到了主人公小翔。他是高二的学生,高中城距离奶茶店有两站路,每天下课来店里喝一杯巧克力奶茶似乎是他最大的爱好之一。记忆里,每次打工他都会坐到十二点打烊等我收拾完店铺,顺路送我回宿舍,虽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那个时候还没有微信,每天给我发短信渐渐成了他的习惯。我也喜欢陪他聊天,一是因为当一个被人崇拜的小姐姐会情不自禁有很多经验乐于传授,二是因为他长得很帅又很可爱而且非常阳光,算是今天的帅气小奶狗,当时我也不过是个19岁的少女,有这样一个养眼的小帅哥陪着是一件极大满足虚荣心的事情。

他蛮爱笑的,一笑的时候阳光能透过头发丝印在脸上,牙齿洁白整齐,总喜欢在大学操场冒充大学生打打篮球,要么就找个其它奶茶店请我喝奶茶,给我讲小迷妹们追求他,但他都不答应的故事,非常得意又幼稚的样子。我偶尔还会抽时间帮他补课,毕竟我认为学霸手下的小弟要是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实在也太废了,而他的学习成绩似乎并不像他的家庭条件呢么好。他还总劝我,一个大学生怎么能总把时间浪费在奶茶店打工呢?还不如好好学习,以后去他家的大型养猪场工作,帮他管理家业。当然,后来为了讨我欢心,他也扬言要考上上海的好大学,至少长个二本三本。那个时候他每天的日子似乎都是轻松而明媚的。

后来突然有一段时间他人间蒸发,没有出现在奶茶店,没有发信息,电话变成了欠费状态。赶上学生会主席竞选,我越发的忙碌,也便没有分心再寻他。选任之后便辞去了奶茶店的工作,回归自己忙碌的大学生活。

一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出现了,就站在我宿舍的楼下,打电话叫我下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有一丝憔悴,有一缕阴霾,但脸上的笑容还是熟悉的。我打趣问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风浪,他拉着我找了一家很远的奶茶店,点了一杯巧克力奶茶,很久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突兀了。他嗖的躺到我腿上,给我表白起来,说其实他很久以前就喜欢我,比喜欢巧克力奶茶还多。然后他并没有问我意见,也没有等我答复,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听了这话的我有点不知所措,想问问他的心思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有一丝母爱情结油然而生,仅仅是安静的坐着陪他。看他浅凹的黑眼圈,有些许心疼。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又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还是在我宿舍楼下,接我去唱歌,有几个小朋友在那等着。当然我是以大姐姐自居的,但他们的打扮和口味明显比我成熟。小翔点了一首《我们能不能不分手》,认真的对着我唱,全场都在起哄,我却觉得怪怪的。似乎是对着我笑,却并不是看着我。之后他又消失了三四天,然后出现约我滑旱冰,作为本地人,比我更加熟悉娱乐的地方,可是结尾的时候,他笑的有些邪魅,夹杂着一丝不羁,我知道他变了,哪里变了我却摸不透,为什么变了我也不想问,许是本能的认为有些事我不应该插手。

之后的一个月,就是这样出现,消失,出现,表白,消失。然后某一天,他在宿舍楼下让我快下来。我下楼打算劝劝他回归学习,作为过来人我知道此时时间对一个高三的学生有多重要。一下楼,听到他很大声的对着电话喊:“你别找我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和你们没有关系了!”然后看到了我,就挂了电话,沉着脸叫我跟他走,又去了更远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个巧克力奶茶,开始叙述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狗血的事情...

几个月前有一个女孩子雨给小翔表白了,说她喜欢了他整整一个初中和一个高中,终于在某一天决定表白,小翔当时有点懵,因为他知道这个姑娘一直和翔的发小磊谈恋爱,磊是小学就在一起的同学,初中高中虽然不是一个班,倒也有些往来,朋友妻不可欺,翔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的。接下来的几天,姑娘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展开热烈的追求,比如写情书,当着同学的面大声喊出我喜欢你,更离谱的是,在翔准备逃跑的时候,磊正式找他谈了谈,三个人都在场,翔说我不可能接受雨,你俩谈着恋爱,突然跑来整这么一出,我无法理解。而且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劝我和你女朋友好的?她要是如她所言从初中就喜欢我,怎么还和你谈恋爱?磊说,雨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她只是觉得你可望而不可及,于是和我一起,就为了能靠近你。对,如果不是她来求我告诉你这些,我的确是开不了口,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事实。高考结束前她不想留遗憾,她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人,所以请你接受她...

翔断续的说。接着应该是他们就这样鬼使神差的在一起了。我问后来呢?小翔沉默了一会,叫来了服务生,问有没有果啤?服务生说只有啤酒,他点了五瓶。酒上来了,他打开一瓶问我要不要,我摇头拒绝了,他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打了个嗝,低着头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然后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吗?我前天陪她打胎了,因为要我签字,你知道我看到呢坨肉心里有多害怕吗?我还不到18岁,我知道我可能做错了,可这都是她逼我的!”

我惊了,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之前打工的奶茶店同事打来的,接上电话第一句问的是,喂,安安,你和翔在一起?!我越发吃惊,我说我们现在的确在一起,你怎么突然这么问?电话里说,有个小姑娘来找你,说小翔一定是和你在一起,你们什么情况啊?在一起了吗?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翔抢过电话挂了。

我这时候有点慌,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她居然不是处!她明明说只喜欢我,我什么都不懂,是她带着我去开房的,可她居然都是脏的!我为什么把第一次交给这样的女人!我逼问过她,她哭着说她没有和磊发生性关系,只不过是磊用手摸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当我是傻子吗?!”(此处可能涉及些许不妥,不过当真是主人公原话)

我看着情绪激动的小翔,没敢吱声。讲真这个剧情若放在电视里我还能接受,此时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我冲到磊他们班,一脚把门踹开让磊出来,当时他们班还在上课,老师问我哪个班的,我说你别管,我就找磊,你继续上课。于是磊出来了,我打了他俩拳,问他为什么,他说雨是这样给你说的?呵呵,那就是她说的这样。她就是喜欢你,和我在一起也是为了你,事情就这样了,你爱咋办咋办吧!”他灌了一口酒,“她后来和我分手了,可是没几天又来找我,说离不开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居然很恨她,好的,既然你自愿的,为我做任何事都可以是吗?那就给我怀个孩子吧!”翔愤怒的说,“我觉得自己变得不是我了,我故意的!对,就是我故意的!她太脏了!脏了我!”我说,“然后呢?”他这个时候似乎有点混乱了,说“我给她爸妈说了,我养她,我负责任,她爸妈说我们马上要高考,我有什么能力负责?以她的成绩,考个一本不成问题,我有能力考上大学吗?我让她跟我走,她不愿意,那行吧,回去做你的乖乖女,别来烦我!”我问他,“所以刚刚在宿舍楼下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她妈,她妈说她跑出来找我,让我不要和她再来往,我说我有女朋友了,我就在等我女朋友”然后抬眼看我,讲真我心里有些发毛,锅从天来对不对?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依旧没敢吭声。

趁他整理思绪,我结了帐,把剩下的俩瓶酒退了,拉着他走出了奶茶店,自以为语重心长的说,“我这次说真的,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沉下心来,该面对面对,该高考高考,路还长,你千万别继续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了好吗?”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就走到了宿舍,我和他告别之后走进宿舍,突然一只手把我扯住了,我恍然一惊。

定睛一看,一个很秀气很乖巧的姑娘,带着圆镜框眼镜,小小的自来卷梳着马尾,大眼睛双眼皮,个子比我高半头,穿着高中生的校服。第一感觉这姑娘和我竟有些相似。这时候她开口了,“姐姐你别慌,我求求你别说话,别告诉翔,我看到他和你一起回来的,我觉得你们没有谈恋爱对不对?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求求你别找翔回来,他会把我赶走。”我大脑转了一分钟,明白这就是小雨,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我越发不敢相信翔刚说的女主角会是这样一个孩子。“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他刚刚说了一些事,你说得也是同一件事吗?”“姐姐,呜呜,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真的爱他。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他?”我沉思了五秒,怕太久小姑娘会崩溃,我说“小翔就像我弟弟一样,我会劝他的,你安心回去。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的。”“没关系,姐姐,磊陪我来的”她指了指树下站的一个男孩子。我再一次惊了,什么感情能让前任陪着满世界找现任?这时候这姑娘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我问她,是你妈妈?她说是,我说接吧,告诉你妈妈你马上就回家。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姑娘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目送她走到树下和小男孩说了俩句,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哀求。我点点头,目送他们远去。

回到宿舍,立刻接到翔的电话,劈头盖脸一顿指责。“雨是不是来找你了?你为什么要理她?你是傻X吗?......”此刻的我惊恐于这一群人都是如何身在异地清楚的获悉我的情况,而这也是第一次听到小翔说脏话,尤其还是骂我。

索性我关了手机,第二天还有课,我没什么心情思索更多的不可思议。之后又是意料之中的俩周没有翔的消息。

周五的某一个下午,我骑着自行车去学校附近的公园广场闲逛,初夏的傍晚很舒适,我悠哉悠哉的准备找个地方坐坐,抬眼居然在马路边瞥见了小翔。他看到我似乎有一丝尴尬,我引他到附近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我说“你要不要这么颓废,不高考了嚒?”他说,“她剪了短发,说要把我忘了,我坐在马路边等了她俩个小时,她和朋友唱歌出来说和我彻底结束了,让我滚。我实在搞不清为什么我谈个恋爱这么难受。”我叹了口气,请他喝了杯雪顶奶咖,“小伙子,日子还长呢,别把自己搞这么丧气。”之后我们又喧了几句有的没的。

那个时候盛行校内网和qq空间,我记得后来他就开始换不同的女孩子的照片,然后标注这是我的女朋友,再后来照片越发亲昵,女孩子的照片换得也越来越勤。我几乎也就默默留意一下他的动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最后一次和他联系,他高考结束了。用了不同的号给我打电话,我手机里存的他的第四个号。我问他考的怎么样,他无所谓的说,我你还不知道,也就是个高职的水平,还能考出什么花儿来。我就在本地上俩年,然后回家接班了。我说你高考结束了,成年了就别和小朋友一样。他说,“我才不是小朋友,我是个男人。那个...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我哼笑了一声,“你把大爷我当成你呢群小女朋友了?快算了吧。”他说,“你要是愿意,我肯定就没有别的女朋友了。”我说,“你把你的女朋友团解散了再说吧。”他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就像初次见面的那种笑容。

之后的他还是那样,女朋友不断,只不过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来问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直到我大学毕业了,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我习惯性开玩笑的拒绝了他,心里断定他不会当真,我也不会。

最后一次点进他的qq空间,首页放着一张他的近照,在一个类似KTV的房间,穿着绛紫色的衬衣,眼窝凹陷,很是老成,葛优瘫坐在一个角落,桌上摆的都是酒瓶,再也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青涩可爱的少年。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和短信,偶尔找寻他的qq空间记录,发现我的qq已经被拉黑了。电话自然也都是停机状态。这个少年带着他的故事离开了我的世界。每当回想起这段记忆,我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我见证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一步步变成了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我也许本可以做些什么,但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旁观,不痛不痒,假装心疼,最终什么也没做。另一方面,也许幸亏我什么都没做,我在整个故事里的身份又算什么呢?

一转眼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不知道当初的少年现在过得是不是幸福。希望你还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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