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17

                      【原创.故事】 被我写进小说的女子,把我叫闺蜜

                                                               文/醉梦行

                                  (注:此文系知音故事写作大赛获奖作品)


 二0一八年九月二十三号这天晚上,通过微信,我给一位名叫姜艺的女子发去一个小视频,提前祝她中秋节快乐。没多久,她回了一条信息给我:“ 这么浪漫?还以为视频里的那个帅哥是你呢!”后面还缀了一个偷笑的表情。我嘿嘿一笑,马上回了信息过去:“那个人就是我啊,只不过是20年前的我。” 她很快就回了我:“现在的你也不差,年龄越大越有味道了。”接着她又发来一条信息:“嗨,我的小说家,你的小说写到哪儿了?早就想看看你把我写成啥样了,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你发布在哪里。”后面缀着一个双泪长流的表情。

说起这事我就有些惭愧。想当初,我决定把自己的经历写成小说,希望能够借此总结人生并感谢那些一直关爱和支持我的人。我用心写了几万字,也陆陆续续在天涯文学发了十来章,可是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我很不满意,认为是自己写得不好,于是就停止了更新,决定推翻了重写。直到现在,这部打算写成系列的自传体小说《错位的天堂》,我仍然才完成了一部分,离全部完稿的那一天还遥遥无期。

我发去一个抱歉的表情,同时说:“ 说啥呢?我可不是什么小说家,你千万别这样叫我。至于小说,待会儿我就把写好的部分发给你。”她马上说:“好、好、好,我等着!…...好紧张啊!”我笑话她:“你紧张什么?就凭咱俩的关系,就凭你留给我的记忆,有什么好紧张的?你看过就知道了,你在小说中的形象除了美好还是美好。”她随后就发来一连串嬉笑的表情,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不愧是我的好闺蜜!”

我立刻发去一串吃惊的表情,好笑地问她:“你以前不是一直都称我是你的蓝颜知己吗?怎么现在改叫我闺蜜了? ”她发给我一个害羞的表情,说道:“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流行把知心朋友叫闺蜜 ,你就摇身一变,从蓝颜知己成了我的闺蜜啰!”我还了她一个万分委屈的表情:“我的大小姐呀,我可是个大男人呢。” 她扔过来一个蛮不讲理的表情:“我知道你是大男人!有谁规定不能把大男人叫闺蜜了?至少可以叫你男闺蜜吧?!”还是那么调皮和任性,一如我们同学的时候。

真是拿她没办法!我摇了摇头,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给她:“唉,你可是一点都没有变。现在都多大年龄了,怎么还是当年那副样子?” 她还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在别人面前我可从来都不敢——包括我老公在内,你是唯一那个让我能够完全放松、不需要戴着面具的男子。” 她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我有些感动,就对她说:“我也有同感,每次跟你聊天都非常愉快,就好像回到了当年 。”......

                                                                          一

认识姜艺的时候,我和她才十八岁。她来自上海这个大都市,而我,只是一个刚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村娃。在那个九月里,我们都揣着一份录取通知书,走进了位于江南的一所金融学校。

开学的那天,因为人生地不熟,加之又匆匆忙忙的,我闹出了一连串糗事:先是在办理入学登记手续时,我的皮革裤带卡住了,学费和生活费装在内裤里掏不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我羞得无地自容;接着就是送别陪我到校的大哥,我落了单,一个人急急忙忙去教学楼,慌里慌张之下钻错了教室,直到班导师点名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错,于是又在一阵哄笑中狼狈而逃......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班的教室,却只剩下我最不想坐的第一排有座位。刚刚坐下来,一颗心还没有落到实处,同桌兼室友就小声给我介绍起邻座的两个女生来:里面那一个女生是我的老乡,来自四川凉山州;隔着走道、挨着我坐的这一个女生来自上海徐汇区,她,名叫姜艺。

两个女生,一个娇俏伶俐,一个美丽活泼,正眉飞色舞地聊着什么。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我的同桌兼室友突然大声招呼两位女生,他指着我介绍:“这是贾明智,来自四川广元。”那个娇俏伶俐的女生马上兴奋地跟我打招呼:“嗨,老乡,我是周彩霞,来自四川凉山州。”我也赶紧用家乡话回应她:“嗨,你好!我是贾明智,来自四川广元。”

名叫姜艺的女生一直好奇地盯着我看,两只眼睛调皮地眨呀眨的,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她忽然伸出手来,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是姜艺,来自上海,很高兴认识你。”介绍就介绍嘛,怎么还握手?我猝不及防,顿时就有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稍稍犹疑了一下,我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并且羞赧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贾明智,同样也很高兴认识你。”

就这样,我和姜艺算是认识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小事却让我对她很是恼怒。

班导师点名后马上开始了第一次班会,第一个环节就是所有人按照学号轮流做自我介绍。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说过普通话,对自己那一口浓重的川普很没有信心,但是我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土鳖,于是我赶紧在下面琢磨——不是说,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么?

终于轮到我的时候,我强作镇定地站起来,一字一顿、一本正经地介绍道:“大家好!我叫贾明智,来自四川广元。我喜欢诗歌散文,热爱写作,另外还喜欢集集邮、听听音乐、吹吹口琴,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共度两年美好的时光。”五十多个字说完,我自我感觉良好。

可是偏偏有人要跟我过意不去。我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虽轻,却分外清晰。我尴尬极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知道,我苦心准备的自我介绍搞砸了。我听出是谁在笑话我,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就是那个刚刚认识的上海女生——姜艺。

我悻悻地瞪了她一眼。她歉意地伸伸舌头,难为情地眨了眨眼,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个很无辜很无奈的表情,然后一脸乞求地看着我。那意思就像在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和怪怪的普通话太搞笑了,我一时没忍住竟笑了出来,原谅我好吗?……我顿时就无语了,不原谅她又能怎样呢?

                                                                        二

因为邻座,和姜艺很快就混熟了,课余时间和晚自习上我们经常聊天。这女生表面上看起来很矜持,实际上骨子里却古灵精怪的。别看她跟别人总有些不苟言笑,可在我面前却完全没一点淑女形象。

她老喜欢拉着我说笑;也老喜欢跟我捣蛋。有时候,我看小说或杂志正入迷,她会突然一把从我手里抓走,总要我哀求半天她才会还我;有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捣鼓一些我自认为是诗歌或者散文的文字,她会突然在我桌子上拍一巴掌,吓我一大跳......

军训过后,学校的秋季运动会来临,我被迫接受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代表班里参加男子5000米长跑。参赛名单张贴出来的那一天,我满腹牢骚地坐在位子上,苦苦琢磨着该怎样才能把这该死的任务应付下来。

就在这时,姜艺凑了过来:“贾明智,你要参加男子5000米长跑?”我懒懒地应了一声:“是啊,怎么啦?”她朝我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我哭笑不得地问她:“我哪里厉害了?”她认真地说:“怎么不厉害?5000米长跑呢,别人躲都还来不及。”听她这样说,我马上把一肚子苦水倒给了她:“唉!你快别提了。这都是我们宿舍老大兼体育委员强行摊派到我头上的……”弄清了原委后,她很是同情我:“难怪你一副苦瓜脸,就你那单薄的身板,这么艰巨的任务落到你头上,真是难为你了。”

我正想说点什么,她却话题一转,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也要参加女子1500米呢,我们一起努力吧。”我有点吃惊,更多的却是佩服,马上由衷地恭维她:“我是没得选择,还是你厉害啊。”她很是豪气地摆摆手:“别说那些没营养的话。”随即她就热情地邀请我:“我打算这几天晚自习后热热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锻炼?”“好啊!”我正愁这事呢,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别看在教室里跟她说说笑笑,可真要单独相处了,我却浑身都不自在——这毕竟是我平生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单独相处啊。

在朦胧的夜色里,在昏黄的灯光中,在空旷的运动场上,我既兴奋又紧张,不知道是该闷头锻炼,还是要说点什么才好。我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那声音就象急促的鼓点,仿佛不是来自我的身体里,而是空旷悠远的古战场。可姜艺却很是轻松随意,她似乎总是有办法调动气氛。自然而然地,她跟我聊起学校的环境和生活、聊起各自的中学时光、聊起四川和上海、聊起城市和农村、聊起她的家庭和我的家庭......她有许多许多的话题可以讲,也有许多许多的问题可以问,而我,只需要配合她就行。

她的热情勾出了我的心事,我把自己如何在高考前大病了一场,又是如何不情不愿地来到了这里讲给她听。她先是叹了口气,满是同情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遭遇,真是不幸。”不过一转眼,她就轻松地笑着说:“你不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吗?”我疑惑地看着她,一头雾水:什么叫其实这样也挺好?难道我的惨痛经历还应该庆幸?我的大学梦远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是什么道理?

她调皮地说:“你想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你是不是就没有机会来到这里?是不是就没有机会认识我了?你不觉得咱俩挺有缘吗?”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这个意思。也是啊,命运在关闭一扇窗户的同时,还会打开另一道门。也许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也许这是生活赐予我的另一个机会——不过我也明白,她何尝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别想那么多了,你看生活多么美好!有个美女陪你聊天,陪你锻炼身体,你还不抛开过去的一切,珍惜眼前的大好时光?”她笑着说。

锻炼累了,我俩坐在运动场高高的看台上听晚风、看星星。不知怎么的,我们聊起了生日和星座。我告诉她,我是金牛座,生日在农历四月十四。她说:“真是羡慕你,可以在学校过两次生日呢,而我,却一次也过不了。”我奇怪地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沮丧地说:“我是水瓶座啊,每年生日的时候已经是寒假了。”我安慰她:“你别丧气,到时候我寄生日贺卡给你。”她惊喜地说:“真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我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是真的!我保证做到!”她又说:“我们通电话不是更方便吗?”我苦笑说:“我家在农村,没有电话呢。”她遗憾地说:“真可惜!”......确实很可惜,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锻炼结束后,她非要拉我去吃冰淇淋。不怕人笑话我老土,长到十八岁,我只知道冰棍,从未见过冰淇淋是什么样。虽然我有些好奇,可身上一分钱也没带,而且被一个女生强拉着要请我的客,这让我很没有面子,于是我坚决推辞:“我不渴,你一个人去吧,而且我还要赶回宿舍去冲凉。”她却拽着我不松手:“锻炼这么久,怎么会不渴呢?再说也耽搁不了几分钟,走吧!走吧!给我个面子好不好?”当着来来往往的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脸上更加挂不住了:“我肠胃不好,医生曾经叮嘱我,剧烈运动后切忌吃冰冷的东西,很容易引发肠胃炎。”

正在僵持,她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盯着我生气地说:“贾明智,我觉得你不是个男生耶!”我有些莫名其妙,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吃个冰淇淋嘛,有这么为难吗?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次请客就让给我了,下次我绝对不会跟你争,这样总可以了吧?”我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顿时就尴尬得一张脸通红,只好立刻缴械投降,乖乖地被她拉着,一路往小卖部而去。好笑的是,在维护了我那可怜的自尊之后,我其实挺享受她的款待。

                                                                     三

秋季运动会上,我咬牙挺了过来,至于名次,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不过姜艺表现挺不错,四十多个女生参赛,她居然拿了第三名。

运动会和国庆节过后,学校生活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日子开始轻松惬意起来。天气晴朗的周末,要么是姜艺和彩霞,要么是室友,要么是高年级的老乡,会经常邀请我外出。

有时候,我们会骑着单车奔出校门,然后一路向西,穿过成片的稻田和果园,再绕过一片芦苇坡,来到大运河边。我们会找一块干净的草地静静地坐下来,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嗅着泥土的芬芳,看运河上忙碌的船只,听各种机器的轰鸣。

金秋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微微的秋风拂过我们的脸庞。身后那一坡芦苇微微泛黄,在太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一阵轻风过后,芦花漫天飞舞,洋洋洒洒、纷纷荡荡,飞落到我们身上,飞落到运河里,飞向附近广袤的田野。

躺下看一阵蔚蓝高远的天空,那颜色深邃得让人流泪。偶尔,会有一架巨大的飞机从附近的机场上腾空而起,从我们眼前呼啸而过冲向蓝天,喷出的尾气在远处的天空留下一根长长的尾巴,久久地停在那里,迟迟不散……

有时候,我们也会一路欢声笑语,骑车经过紧邻的石油化工学院,穿过花园新村,绕过公交三场,顺着怀德路进入市区;然后我们继续向前,看几眼夕阳下壮观的亚细亚影城,赞叹几声广场上巍峨的纺织女工雕像,最后赶到市内的和平影剧院,花两块钱去看《魂断蓝桥》、《卡萨布兰卡》、《巴黎圣母院》等经典老电影。

看完通场电影以后,我们再借着城市微弱的灯光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寂静无声,夜已经沉睡。我们把单车骑得飞快,一串串清脆的铃声飘落在我们身后,洒入夜色里……

心里积蓄了太多的感想和触动,有一天,我写了一篇散文诗《是的,我还要等候!》:是的,我还要等候!/十月披着清丽的纱衣,沐着月华于风的祥和中款款而至;江南的原野举成熟的杯盏,奉金黄的酒浆侍于我的身周。/……季节的车辙不会摈弃轮回的滚动,城市和乡村,一定依然如昔,对我作殷殷地期注。/听听吧,看看吧,金鸡正鸣叫着黎明;启明星,正遥指又一个白昼。/是的,我还要等候!

几经修改后,我对这篇文字很是满意,一时心血来潮,就工工整整地誊写了几份,投给了校刊《求索》和湖南的《散文诗选刊》等。

十月底的某一天晚上,新一期校刊到了班里,当时我正忙着看小说,没有留意教室里的状况。“嗨,贾明智!”姜艺突然在我桌上拍了一巴掌,骇了我一大跳。我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什么事?”她晃了晃手里的校刊:“你投稿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投稿了?”“我怎么知道?这里面不是刊登了你的散文诗吗?”她好笑地看着我,彷佛我是个白痴似的。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伸手就去抓她手里的校刊:“快!拿给我看看!”她敏捷地一躲,我抓了一个空。“不行,不能这么轻易就给你,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才行。”她笑嘻嘻地跟我谈条件。我急切地说:“那你快说说,是什么事?”“你必须请我的客!”她说。“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想也没想赶紧就同意了。“什么时候兑现?”她紧追不舍。“先欠着行不行?”我腆着脸央求。“不行!必须马上兑现!”她毫不留情地拒绝道。“那好吧,一会儿请你去小卖部吃零食,这下你满意了吧?”我无可奈何地应承下来。

可事情并没有完。才刚刚把姜艺给安顿了,我的老乡彩霞、我的同桌、我的后座……凡是跟我比较熟悉的,都跑过来凑热闹,嚷嚷着请客不能落下他们,搞得我哭笑不得。最后,看看实在躲不掉,我把心一横,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大口袋爆米花和膨化玉米卷,回来分发给大家才算了事。

那一年的寒潮来得特别早。连续几天的大风,刮得地动山摇,吹得天昏地暗。寒潮来临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散文诗选刊》编辑部的来信,那篇《是的,我还要等候!》被他们采用了,随同而来的还有编辑部赠送给我的一本样刊。来信除了恭喜我作品被采用之外,还鼓励我坚持写作,并继续给《散文诗选刊》投稿。另外,来信还告诉我稿费八块七毛钱已经汇出,要我注意查收。

读完这封来信的那一刻,我惊喜莫名,激动万分:我折腾出来的文字第一次公开发表了;我的努力和尝试得到了褒奖和肯定;我的兴趣爱好开花结果有了收获......我被一种巨大的幸福紧紧包围着,我双手掩面,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眼睛里有一种叫做开心的泪花在隐隐闪动。

“你怎么了?”姜艺在旁边问我。“没什么?”我捂着脸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紧?”她追问道。“不是,只是心情有些激动。”我尽量平静地说,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是吗?什么事情这么激动?好事还是坏事?”她好奇地继续追问。“唔!”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摊在面前的信纸。

她疑惑地看我一眼,伸手拿走了《散文诗选刊》编辑部的那封来信。片刻后,她惊喜地问我:“你的散文诗发表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哇!你真厉害!”她激动地叫了起来,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晃。我赶紧“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些。她却不管不顾地说:“这么开心的事情,干嘛要偷偷摸摸躲躲闪闪的?难道还怕别人知道了不成?”

我痛苦地一捂额头,说道:“我的大小姐,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难道你非要搞得满城风雨、天下尽知不可?”没想到她却说:“这都算不上了不得的事,还有什么事才算得上?”我更加头痛地说:“就算你说得对,那也是我的事啊,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她一脸认真地说:“怎么没有关系?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大家的事。你不能这么自私,有好事一个人偷着乐。”

我诧异地问:“你什么意思?难道又想大家一起凑热闹?”她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好事就应该大家一起分享。”我一听这话,赶紧打断她:“打住,打住!你这是又想让我出血了吧?”她眨着眼笑了起来,狡黠地说:“请客是必须的。不过这一次可以换个方式,我请客,你买单!这样总可以吧?”

这样也行?我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我彷佛看到有无数只手伸进了我的口袋——我八块七毛钱的稿费还没有收到就已经被人掏走了;我打算买一双旅游鞋的计划也泡了汤...... 我赶紧跟她商量:“就我们两个人行不行?”她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就只有我们两个不够热闹,还是人多一点好。”

我马上就无语了,心里却哀呼起来:美女啊,你想得可真周到。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干瘪的口袋能否承受得住?…….虽然这样,不过我还是痛并快乐着。能够同朋友一起分享自己的成绩和喜悦,这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四

一转眼,寒假来临了。所有人都早早为回家做准备。我忙里偷闲,拉着姜艺到市里给家人买礼物。在她的建议下,我给奶奶买了一些特色糕点,给母亲买了一条围巾,给父亲买了一个小巧的剃须刀。另外我还买了几瓶镇江陈醋和绍兴女儿红,打算带回老家送给亲朋好友聊表心意。

正式放假的这一天,去四川方向的火车先走。在车站分手的时候,姜艺忽然大声提醒我:“贾明智,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略一思索,便大声对她说:“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从来都不会忘!”“那就好!再见了!” 她开心地笑了,挥手向我告别。

回到老家以后,我琢磨着到上海的邮递可能会在途中耽搁十来天,只有提前寄出贺卡,才能保证它在春节前到达姜艺手中。于是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精美贺卡,开始履行自己对姜艺的承诺。

我认真想了想,在摊开的贺卡里写道:在十八岁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里,我很庆幸遇到了你。能够与你认识,是我这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事之一。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你给我留下了无数美好的记忆。因为有了你的存在,我少了很多寂寞和孤单,多了很多开心和快乐,在这里衷心地谢谢你!

你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我很遗憾不能当面向你祝福,只能用这张薄薄的贺卡把我最真诚的祝愿捎给你: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祝你永远年轻漂亮!Wish you forever young and pretty !同时也提前祝你春节愉快!Wish you a Happy New Year!

新学期开始后,我和姜艺往来更密切了。在这个春天里,我们相约着去红梅公园划船;去参观天宁禅寺;去梳篦街逛工艺品店;去淹城春秋遗址郊游……在她的要求下,我捣鼓出来的文字,第一个读者由同桌换成了她;我在教室里吹口琴,她是最特殊的听众,因为只有她会向我点歌……

至于说笑玩闹,就更是家常便饭了。一次说笑之余,她说:“惨了!惨了!跟你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真是太开心了。要是哪天分开了我该怎么办?”我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凉拌啊!”她说:“跟你说真心话呢,你快想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说。“不行!不行!我到哪里才能再遇到你这样的朋友啊?”她说。

我无奈了,就把皮球踢回给她:“那你说说看,该怎么办才好?”她想了想,对我说:“确实没有好办法。看来我得趁着现在开心个够。”我头大了:“不用这样吧?以后可以经常写信或者通电话呀。”她说:“那你可得答应我,以后毕业了,你必须经常给我写信。”我说:“我保证!至少我会经常给你寄明信片或者贺卡。”

“五一”劳动节来临前,姜艺邀我一起去无锡玩。我很想去,可是作为校团委和学生会的宣传干事,我负责的校板报还需要完成,因此有些为难。她怂恿我说:“逃吧,也不差这一次。”我说:“这怎么行?这不是失职吗?”她灵机一动,对我说:“你可真够笨的!你可以召集大家提前把板报搞好啊。”我一想:对啊,这是个好主意,以后我们板报组再也不用节假日加班了。

五月一号这天,姜艺一大早就在公寓楼下叫我,我拎起旅行包冲到楼下一看,她浑身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还拉了同宿舍的一位室友同行。我们三人兴致冲冲地赶到了无锡,可是出了车站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商量了老半天,考虑到时间紧迫,又向几个本地人打探了一番,我们决定,锡山和惠山暂时就算了,直接奔最大最好玩的鼋头渚公园而去。

这次无锡之行有几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一是两个女生特别兴奋,我算是成了她俩的跟班和差役;二是我被姜艺拉着拍了好几张合影,至于其它嘛……就是我第一次抱了姜艺,还搂着她在我怀里睡了一觉。

说起抱她的事,当时太湖边有个游乐园,游乐园里有两只彩塑的大象,看起来格外招人喜爱。姜艺非要爬上去照相不可,她的室友也跃跃欲试。可是她们自己爬上不去啊,于是姜艺忸怩着跟我撒娇:“贾明智,抱我上去好不好?”我心里怪怪的,自从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小女儿态呢。当着她室友的面,我有些脸热,却又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她的身体肉肉的,柔软而舒适,一股体香带着温热钻入我的怀里;湖面上吹来的风凌乱了她的秀发,数根发丝在我的眼睛和鼻翼间拂来荡去,撩拨着我的神经。我一阵心慌意乱,赶紧抱起她,连推带顶,把她送到了泥象背上,随后,我又赶紧跑过去帮她室友爬上了泥象。

拍完照之后,她的室友自己从泥象背上跳了下来,可是姜艺却赖着要我抱。我下意识地看了她室友一眼,那女生背过脸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无可奈何,我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上前去。她张开双臂搂住我的脖子,一下子就扑到我怀里,胸前那一对丰满紧紧地贴在我单薄的胸膛上。这次我就不仅仅是心慌意乱了,那简直是心惊肉跳啊。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返程了。在无锡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我们三人静静地坐着等车。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回去的火车还要三个小时才会到来。游玩了一整天,大家都疲累了,刚坐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姜艺对我说:“我困了,能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吗?”我难得大方了一次,伸开手臂说:“要睡就来吧,这样会舒服点。”她一下就倒了过来,靠在我怀里闭上了眼。我想了想,又对她室友说:“如果你也困的话,就只能委屈你靠着她睡了。”那女生点了点头。

搂着怀里的女孩,我有些感慨,更有几分惋惜——为自己,也为她。这一刻的她,真的好安静好温柔,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她能跟我一样,也热爱文学、喜欢写作,那就更好了——我一定会爱上她的。只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只能当她是好朋友了。

十九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不少礼物。有人送我徐志摩和泰戈尔的诗集;有人送我林清玄和张晓风的散文集;也有人送给我钢笔和相册。姜艺送给我的也是一本相册,大大的,三十二开本,封面和封底都是卡通人物,很符合她的个性。她写在相册扉页上的赠言也别具特色,她说:贾明智,送这本相册给你作为生日礼物,你可得把我的相片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哦!

因为感念她对我的好,有一天,我写了一首散文诗送给她:我不知道,/是否该送你一段。/送你走过,/那片开满了相思,/长遍了情愫的草地,/然后陪你,/溶于街头拥挤的人流。/……我不知道,/是否该送你一段。/山水正青,/彩虹正艳,/你每一处驻足探询的绿叶下,/都悬着,/我晶莹剔透的一滴期待。她高兴得不行,连声对我说谢谢,并说,她一定要好好保存下来,以后经常翻出来看看。

                                                                         五

进入第二学年后,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我和姜艺虽然还在教室里有说有笑的,可是出了教室,慢慢就很少在一起了。问题主要出在我身上。第一学期末,因为校板报用稿引发的一个小风波,让我开始对班里一位来自兰州的女生关注起来。这女生清秀文静,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她跟我一样,也是校文学笔会的成员。随着接触增多,她越来越吸引我的注意力,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我陷入了苦恋中,刚开始是暗恋,后来在几个朋友的怂恿下,我开始小心翼翼地追求她。那段时间里,这女生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我的神经,我的视线随时都围着她的身影在转动。我跟她探讨写作,交流读书心得,还一起去了黄山旅游;因为她,我更加疯狂地写诗,还迷上了摄影和吉他……自然就疏忽了姜艺的存在。

有一天的自修课上,姜艺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有一个同是上海的男生在追求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多想,随手在上面写了一个“谁”就还给了她。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把纸条递了过来:XX。我一看,原来也是我们班的。这男生跟我不在一个宿舍,平时接触也非常少,除了知道他喜欢吹嘘股票以外,我真的不怎么了解。我想了想,自认为很负责任地写道:既然他喜欢你,又同是上海人,你不妨接触一下嘛。她收到纸条后,就没了动静。

没过多久,她开始约会了,进了教室,也安静了许多。刚开始,我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我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她的事。

最后一学期了。四月一号这天晚上,我被隔壁班的几个朋友狠狠地摆了一道。他们冒充被我追求的兰州女生,写了纸条约我到学校图书馆楼下见面。我也真够笨的,根本没去注意那纸条上的字迹不同,就激动地跑去了图书馆。我傻乎乎地等了一个小时,却始终没有看到对方的人影。

到了这时候,我依然没有意识到这天是愚人节;我也没有留意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直偷偷摸摸跟在我背后。当我满腹疑惑地回到教学楼,这些笑破了肚皮的家伙现身了,他们挤眉弄眼地问我:“嗨,贾明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被人捉弄了。

经历了这件事,我再也沉不住气了,我要鼓起勇气告诉兰州女生:我爱你!不管以后如何,反正现在我爱你!我觉得再不当面说出这三个字,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结果,我收到了这样一句话:你觉得现实吗?……就这样,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当我沉陷在失恋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时,姜艺的爱情似乎也走到了尽头。至于他俩究竟是怎么分手的,当时我并不清楚,也没有问过她——自顾不暇,我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她呀。不过奇怪地是,姜艺似乎很平静,完全不像我,整天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尽快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决定在毕业前完成两个心愿: 一是把这两年所写的诗歌和散文搞一个专辑展;二是在毕业前到杭州去游玩一圈。

在朋友们的全力支持和帮助下,我的诗歌和散文诗专辑《不是我,是风!》,不到一个礼拜就弄好了。有序言,有评论,有插图……整整五大张纸,并在学校的宣传橱窗里展出了半个月。

又是五一节,我和一位湖南的同学动身去杭州。为了这趟旅游不至于成了走马观花,我们还提前请了三天假。在上海做了短暂的停留后,我们只买了去嘉兴的火车票,竟然一路顺利地逃票到了杭州。三天时间里,我们游遍了杭州的主要景点,西湖十景,一个也没有落下。第三天晚上,我俩开始返程,不过我们并没有坐车而是选择了乘船。

轮船从大运河驶入太湖时,正好是清晨,我们奔上甲板去看日出。只见水天相接的极远处,一轮红日忽然蹦了出来,然后在那里缓缓升起,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照亮了全世界。那一刻,烟波浩淼的太湖上,到处都金光闪闪的。沐浴在灿烂的朝阳里,吹着扑面而来清凉的风,我的心胸似乎也豁然开朗了。

                                                                       六

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毕业纪念册发到手中的时候,姜艺第一时间就拿给了我,要我第一个给她写赠言。同时,她还向我提出了要求:“我要最后一个给你写留言,也要写在你纪念册的最后那几页,你可得把位置给我预留好。”我痛快地答应了她。

我在她的纪念册里写了一首小诗《自画像》:我是你姗姗行经的小径旁,/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子。/偶然被你不经意地拾起,/又随意地扔向了远方。/……躺在冰冷的角落里,/不甘心平凡和普通的慰藉。/揣着尚未冷却的热情,/做着一个补天的梦。

在小诗的下面,我还写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时此刻,我很不情愿跟你写告别的话,无奈时光匆匆,无奈缘尽于此……曾经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珍重!常联系!

我的毕业纪念册,在各专业的朋友们那里兜了一圈,回到我手上时已经是五月底。我按约定最后一个拿给了姜艺,她到了第二天晚上才还给我。我翻开来一看,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给我的留言写了四大页,随心所欲的,什么话都有。说好笑,是因为这些文字既体现了我俩的亲密关系,又完全展现了她的个性特点。比如,她写给我的家庭住址是:四川省地狱市贾家村你家隔壁。她写给我的人生信条是:不杀贾公子,不足以平民愤!……掐死你,我就能做大王了!

又比如,她在工作单位一栏里写着:你家。另有一处写着:爱到哪,就到哪,谁也管不着。还有,她在电话一栏里写着:别接我电话,否则小心你耳聋,达到10000分贝呐!至于兴趣爱好,她在几页里分别这样写着:什么都爱;边哭边笑;大呼小叫……

细细读她的临别留言,却又让我莫名感动。她写道:……你的聪明、你的高傲、你的幽默、你的坦率、你的亲切、你的天真、你的善良……你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永生难忘……跟你神吹海侃,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喜欢看到你哈哈大笑,连眼睛都笑没了……

两年来,亲眼见证了你从腼腆到脸厚,从羞怯敏感到肆无忌惮……还记得不?那一次练完长跑,我请你去吃冰淇淋和蛋筒,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好气又好笑……

写在最后这几页,是希望你最后一个忘记我。当你白发苍苍,牙齿掉光,颤巍巍地翻开这本纪念册。你一页一页地翻,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这些都是谁呀?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

翻到最后一页时,电光火石间,你脑袋里灵光一闪:“唉呀,这个……这个人我认识。这不是下海那个姜艺吗?这个捣蛋鬼,我可永远不会忘!就算她烧成灰,俺也认识她!”

明智啊,这就是我所期望的!……别忘了给我写信!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欢迎将来有一天带着你的另一半到下海来……

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全班在教室里聚餐。应大家的要求,我用口琴连吹了五支曲子。从《友谊地久天长》开始,接着是《彩云追月》、《南屏晚钟》、《昨夜星辰》,最后一曲,我吹了《今宵多珍重》。

当时很多人都喝了酒,不知是谁带头哭了起来,不久全班就哭成了一片。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在所有人当中,后来哭得最厉害的那一个是我。

回到凌乱的宿舍里,倒在只剩下一张苇席的床上,迷迷糊糊间,我听到对面女生公寓楼有人在叫我。我醉意朦胧地爬起来,走到外面一看,原来是姜艺。我大声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你能过来帮帮忙吗?我的行李还没有打好包。”

帮助姜艺捆好了行李,她送我到了公寓楼下。道别的时候,我无限惆怅地说:“再见了!”她说:“你能换句别的话吗?再见,再见,其实就是再也见不着了。这种时候,我最不想听到这句话!”于是我说:“那就拥抱一个吧!”她没有说话,却马上靠了过来。我用力搂了搂她,说道:“珍重!”她也对我说:“珍重!”然后,我们就真的再也没见了……

                                                                     七

九三年七月,我被分配到了广元一家国有银行。为了支援宝成铁路复线建设,市行新组建了一个办事处,我恰逢其时,正好赶上了。于是刚刚才报到,我就被派遣到了郊区一个偏远小镇去上班。

这个小镇位于嘉陵江的最上游,四周被险峻的大山重重包围。历史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刚工作那阵子,我特别思念母校,思念在江南的日子,思念也许再也见不着的朋友们。于是上班之余,我就拼命给姜艺和其他要好的同学写信。

姜艺的回信很及时,而且洋洋洒洒写了七八张纸。从回信中,我得知她进了上海交行徐汇区支行,现在一个办事处的储蓄专柜做柜员。最让我欣喜的是,她还告诉了我家里和单位的电话号码。从此,我再也不用苦等她的回信了。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每周都会通一次电话;每隔两三个月,就会通一次信。在书信和电话里,我们会通报彼此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并交换跟自己有联系的其他同学的信息。我们的联系如此密切,以致于单位的同事,都把她当成了我的恋人。每次接到姜艺的电话或是来信,就会有同事跟我开玩笑。刚开始,我还起劲跟他们解释,说这个女孩只是我的好朋友。可我越是解释,他们越是会当真。后来,我就干脆不解释了,随他们误会去吧。

九四年,重阳节前的某一天,我又跟姜艺通了电话。她听我说所处的环境很艰苦,去一趟市里极为不便,就在电话里问我:“你那里缺什么?我在上海给你寄过来。”我跟她开玩笑:“我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除了爱情之外,我什么都不缺。”她嗔怪地说:“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怎么吊儿郎当的?”于是我试着说:“冬天快来了,你要是能帮我织一件毛衣就好了。”她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好的!你等着!”

入冬的时候,我收到了她寄来的毛衣:暗红色,鸡心领,纯羊毛;密密的针脚,织得既好看又厚实。随同毛衣而来的,还有一团毛线和一封长信。她在信中说:毛衣织好寄给你了,你穿穿看合不合身?忘了问你的身体尺寸,不过我想才一年多时间,你的变化应该不大,因此毛衣是按我记忆中你的体型织就的,应该没多大问题吧?织好了毛衣,还剩下一团毛线没有用完,也一并寄给你了,万一以后要改织,你正好可以用得上。

告诉你一个秘密:在这以前,我根本不会织毛线,因此,这件毛衣大部分都是我妈妈帮着织的。不过,我也有功劳哟,这件毛衣的下摆部分,是我跟妈妈学着织的。你仔细看一看,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我妈妈还问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我笑着跟她解释说,你不是我男朋友,而是我的蓝颜知己,可她怎么也不相信。做父母的就这样,特别喜欢胡猜乱想,只要儿女稍稍有点异动,他们就敏感得很。

我解释了好几次,她还是半信半疑的,我真是服了她,干脆就懒得解释了。不过,她误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她赶工的积极性高了呀,要不,毛衣能这么快就织好吗?嘻嘻,收到了毛衣,你一定很开心吧?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啊。若是你感念我对你的好,就赶紧写一首诗送给我吧,很久没读过你写的文字了,怪想念的,一定要记得哟……

不顾几个同事在一旁逗乐起哄,我马上就试穿了:毛衣很贴身,可惜织得有点长,都盖住我的屁股了。不过我还是很兴奋很激动,在同事们羡慕的眼光下,同时还有一点小得意。当然了,内心深处的感动更是少不了:除了我姐姐,这可是亲人以外,唯一一个给我织毛衣的人啊。

当天我就回了一封信过去,并附了夏天所写的两首诗。其中有一首叫《喃语》:当黄昏,你那里该也黄昏了;/夏,该也袭一身溽暑立于暮色中;/我凝望的这一颗天边星,/此刻该也正静静地照着你。/……我们是怎样的两个啊,/今生是否还能够相见。/我还是慢一点把心情寄给你,/有一天,说不定我们都会变。/……但是现在,我正望着窗外想你,/想黄浦江正涨浑浊的潮,/想霓虹灯,正点亮大上海斑斓的夜。

                                                                         八

 此后,我一边在单位卖命地表现自己,一边写诗写日记。由于我业务娴熟,在专柜上细心认真负责任;更主要的是,我文字功底不错,书法也过得去,不但为单位写了大量的宣传标语和广告,还经常帮领导和同事写工作总结和述职报告,很快就受到了赏识,被提拔成了会计科的副科长。

九五年六月,办事处为了升格成支行,另组建了独立核算的房地产信贷部,我又被调去做了主管业务的副主任。从此,我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也开始经常在你来我往的应酬场合出现。有人羡慕我,有人眼红我,也有人奉承我,可在内心里,我并不喜欢这种生活。我渴望被人赏识,被人重视,却排斥每天戴着面具,在酒桌上和娱乐场所跟人周旋。

九六年的某一天,姜艺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快要结婚了。对象跟她挺合得来,在一个大酒店做管理,年龄大她八岁。也是啊,转眼三年过去了,我们都从二十岁变成了二十三、四岁,大家陆陆续续成家了,今天是你,明天是他,后天不知道又是谁。我有些惆怅:姜艺就要结婚了,她已经找到了另一半,可是我的另一半呢?她会在哪里?虽然如此,我还是高兴地祝福了她。

九七年三月,我放弃了单位统一组织的去峨眉山的旅游,不远千里赶到青岛,参加了另一个特别要好的同学的婚礼,以完成毕业时我们相互间的约定。七月的时候,我拿到了金融大专的自考文凭,不久,我的任职也发生了变动:去掉了“副”字,正式成了那个小小房地产信贷部的主任。

九八年十月,我也结婚了。妻子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在市里一家医院从事影像工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艺。在电话里,她高兴地说:“太好了!终于听到你要成家了,还以为你要一直单身下去呢!你妻子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工作?能寄一些你们的照片给我吗?”她还说:“我这里也会寄一些照片给你。看到我的照片后,你可千万别吃惊。你绝对想不到,我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我按姜艺的要求,给她寄去了我和妻子的结婚照,还有我们的蜜月旅行照。半个月后,我也收到了她寄来的照片。厚厚的一摞,有在外旅游的照片,有在单位的照片,甚至还有在家里穿着睡衣的照片。她真的变化很大,不但多了一股成熟的风韵,也比原来瘦了一大圈。

在随同照片而来的信里,她洋洋自得地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变苗条了?也比原来漂亮多了?说起来也怪,我并没有刻意减肥,生了小孩后,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说实话,她瘦下来后,确实漂亮了不少,可是,我却更怀念原来那个白天鹅似的,热情开朗、古灵精怪的女孩。

最后一次收到姜艺的来信,是在一九九九年一月底。在信中,她问起我的妻子,也谈到她老公和孩子,还跟我谈起了一些往事以及后来发生的事。她说:有时候真的很想你啊。你是除了我老公之外,最了解我,最关心我,最爱护我的那个人。我们已经有五年多没见面了,我们离得实在太远了。你知道吗?有一次看电视,有个关于四川广元的节目,我从头至尾,目不转睛把整个节目看完了。只因为你在那里呀,就好像能在节目中看到你一样。

她还说:寄给你的那件毛衣还穿吗?那是我妈妈帮着织的。她是直到现在,都还认为我和你谈过恋爱。她说那些毛线当时买了是想织给未来女婿的。不想现在的女婿倒是一件也没有织成。那时寄给你的,还是我逼着她赶工完成的呢……现在好了,总算你也找到会织毛衣给你的人了……

我回了信过去,聊了些旧事和我的近况,并就她的照片发表了我的看法。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写信给她,也没有再收到她的来信。写信这种表达感情、传递信息的方式,随着移动电话和互联网的普及,更随着我们各自的忙碌和疏懒,逐渐被遗弃被淘汰了,并很快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九九年中,如火如荼的金融改革到了收尾阶段。此前,我呆了近四年的房信部已经被撤销了,现在又轮到一心想升格成支行的办事处。本来,机构撤销后,能被调回市里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只觉得异常苦闷。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业务合并时,经营上的问题暴露出来了。

问题集中在办事处综合大楼的基建资金上。当初项目启动时,省市两级分行一共只拨款100万,剩下的资金缺口要求办事处自筹。自筹资金从哪里来?只能给施工单位贷款。于是办事处挤占贷款指标解决了一部分;在行领导的要求下,我负责的部门拆借来资金,也解决了一部分。可在合并业务时,有130万却成了违规经营。

我的日子难熬了。面对上级行的稽核审查,我不得不跟办事处的领导一起经常背书,交待事情的起因结果和资金的来龙去脉。有一段时间里,我甚至还被公安局经侦队和检察院反贪局请去喝过茶。机构撤并后,我带着极大的压力调回了市里。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在省行的处理意见下来前,我被暂时安排到了市分行信贷处。名义上如此,实际却是办事处的留守组成员,任务是催收贷款。

万分难受之下,我也曾想跟姜艺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倾诉,可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自从金融改革以来,昔日的同学和朋友,联系都慢慢少了,关系也渐渐淡了。整个社会都在改革,力度越来越大,面也越来越宽,大家都在适应新形势,都在为了家庭和前程奔波忙碌。这几年,姜艺能跟我保持联系已经很难得了,我不能因为自己苦闷,就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在市行坐了一年多冷板凳,明里暗里受了无数的责难,就在我快要精神崩溃的时候,对我的责任认定和处理意见下来了:劝退。这个处理多少有一点人情味,至少不那么冷冰冰的。当然,同时接受处理的,还有我的直接领导和顶头上司。

我没有申诉,将近两年的煎熬,我已经受够了。国有银行的改革大势已成,不少同事纷纷离职,到别处去寻求发展,多一个我,根本就不算个事。于是我一边安慰自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边内心凄惶,却还要装作没事似的,挥手告别了过去,从此加入了打工和创业的行列。

                                                                        九

很长时间里,我在成都、昆明、重庆之间来回奔波。在体制下干了八年多,我很不适应激烈的市场竞争。但在这个人人都在追逐金钱的社会里,为了生活,也为了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我跟大多数人一样,逼着自己从事不喜欢的工作。

几年来,我没有跟姜艺和其他同学联系——既没有那份闲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得意的话,还可以吹嘘一下;失意时,就只好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现实很残酷,我不再有写诗的兴致,甚至连日记也放弃了。想想青春年少时的单纯和快乐,再对比如今的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直让我觉得人生如戏、世事无常。不过愈是这样,我就愈是怀念那段充满歌声与笑声的校园时光。

二00八年五月十二号这一天,下午两点多,我正走在成都人民南路的大街上。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颤抖。我看到对面三十多层的财富大厦抖啊抖的,外墙玻璃纷纷碎裂,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整栋大厦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接着就看到成群结队的人,从写字楼里、住宅群里、地下商场里、各种各样的店铺里……惊慌失措地涌到大街上,同时还听到人们在大声嚷嚷“地震了!”“地震了!”

地震了吗?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第一时间给父母打电话,可是无论如何也拨不通;我又给自己家里打电话,同样也是拨不通。我明白了,地震影响了通讯,电话暂时是拨不出去了。到了晚上,通讯终于恢复了。一番紧急联络后,妻儿老小、兄弟姐妹都没事,也没有财产受损,我松了一口气。

在街头露宿了一晚上,第二天,我打算赶回广元去。正琢磨着该怎么走,接二连三地,我接到了昔日同学的电话:江苏的、天津的、内蒙的……都在关心我怎样了。当姜艺打来的时候,我已经接了七八个。

她在电话里急切地问:“你还好吗?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忽然起了玩心,就唉声叹气地说:“我躺在成都的大街上,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你说我好不好?”她顿时就急得快哭了:“怎么会这样呢?这可如何是好?”我一听要坏事,赶紧笑着跟她解释:“你别急呀!我逗你玩呢!除了在大街上蹲了一夜,我什么事也没有。”她生气了:“你这人咋回事?这么严肃的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马上道歉,并安慰她:“你想一想,既然我还能跟你开玩笑,那就正说明我没事啊!”

她似乎松了口气,接着就询问起灾情来。说到灾情,其实我并不比她知道的更多。不过我还是把地震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番,又把我看到的、听来的情况简单告诉了她。最后,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再告诫我小心点、多保重,这才结束了通话。挂断电话后,我百感交集,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暖意:谁说这世界缺少爱了?真情平常都隐藏在人们内心里,关键时候就表露出来了。

接连好几天,余震不断。不过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惶后,除了气氛还比较紧张外,人们都慢慢安定下来,全力投入了抗震救灾中。国家的宣传机器展现了强大的威力。在铺天盖地的报道下,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眼光都投向了四川,投向了灾区;各地都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不但捐钱捐物,还组织了志愿者,派出了救援队。

我每天都会接到同学和朋友的电话。天津的立成和内蒙的子全,听说我和家人在外露宿,就到处搜罗帐篷,不远千里寄了过来。姜艺更是每天一个电话,随时都关注着我的情况。

她先是要我带着家人到上海去避难,在我的一再推辞下,她又买了一大堆牛肉、面包之类的食物,还买了不少抗生素和消炎药,装了一大包寄给我。

后来,她还用不容回绝的口吻对我说:“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转点钱到你卡上。”我吃了一惊,赶紧问她:“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不缺钱啊?”她说:“你身在灾区,处处困难,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尽这点力了。”

我哭笑不得:“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再说了,若是要捐款,你应该捐到公众机构去,怎么捐到我个人头上了?”她说:“这点你放心,我已经在单位和红十字会捐过款了!这是为我们的私人情谊所做的一点表示。”

我坚决推辞:这都成什么了?我和全家人都安然无恙,也没有财产遭受损失,我没有任何理由接受外来的捐助,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说不过去。

她又生气了:“你这人就是好面子!死脑筋!一直以来都这样!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们的情谊才值这点付出?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换做是我在灾区,物资紧张,生活不便,难道你不会慷慨解囊吗?你是不是想让我寝食难安啊?”

我答不上来了。她太了解我了!永远有办法说服我,也永远能让我乖乖接受她的好意。无奈之下,我只好依了她。接到银行的到账短信后,我查看了一下,她转给我5000块!这可是她一个月的薪水和福利呀!......除了感激,我还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十

承着太多的情,我活在感动中,可生活的路还得继续往前走。“5.12”以后,我离开了成都,又在重庆、西安、太原之间来回奔波,手机号码换了好几茬,跟姜艺和同学们的联系也时断时续。

多年来,我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在社会上到处乱碰乱撞。我做过工程管理,搞过IT产品销售;我给别人打过工,也跟人合伙开过公司。可惜大钱没赚到,小钱被挥霍了,到最后,我依然是两手空空。

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间,出入各种高档的低俗的娱乐场所,我学会了吹牛打屁泡女人,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可惜,我可以学着世故和圆滑,却永远也学不会狡诈和冷血。

我感觉自己越活越累,更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快乐。于是,我开始不断拷问自己:我究竟是谁?我需要什么?我到底怎么了?……幸福是什么?成功是什么?我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多年以来,我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还在继续着什么?……那个曾经的我,何时走失了?现在在哪里?还能找得回来吗?

二0一五年九月的某一天,我从西安回广元,在火车上,偶然听到一首英文歌曲《Lost Stars》,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个男孩沉湎在梦与幻想里罢了。那就看着我吧,伸出臂膀去触碰那些看不到的人。牵我的手,看看明天我们会在哪里醒来。最好的计划有时莫过于一夜的陪伴。我将受谴,丘比特正在召回他的爱神之箭。不如让我们在泪光中醉生梦死。神啊,告诉我们原因,青春为何就这样浪费在年少轻狂时?这是个狩猎的季节,羔羊们四处奔逃,都在找寻着生存的意义。是否我们都是迷路的星星,依旧试图把黑暗照亮?

我们是谁?难道只不过是银河中的一粒尘埃?若不小心输给现实,于我是不是太过悲哀?你不怕我们最好的回忆带给你悲伤?昨天我看到一头狮子亲吻一只小鹿,或许另起一页我们会找到一个崭新的结局,在那里我们将会泪眼婆娑。神啊,告诉我们原因,青春为何就这样浪费在年少轻狂时?这是个狩猎的季节,羔羊们四处奔逃,都在找寻着生存的意义。是否我们都是迷路的星星,依旧试图把黑暗照亮?

这首歌感慨、悲伤、如诉如泣,听得我心里一阵阵悸动,差点就泪流满面:一直以来,我不就是一颗试图把黑暗照亮的星星吗?几番沉浮、几经磨难之后,依旧在追逐梦想,依旧在寻找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可是我却迷路了,一次又一次,挣扎在生活的泥泞中,迷失在浮华的社会里......我一直以为,这些年的东奔西走,自己是行走在一条通往天堂的路上,走着走着才发现,其实我努力的方向早就错了位。

我猛然醒悟:我不能再蹉跎下去了,我要做一些能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事。生活赐予了我一笔巨大的财富,我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我决定重新拿起笔来写作,我要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我要写青春和梦想;写亲情友情和爱情;写感动和伤害;写沉浮和奋斗……我还要写这人世间的真情和真义;写人与人之间的欺骗和利用;写在利益面前的纷争纠葛和尔虞我诈;写社会变革带给人的阵痛和蜕变……我要用这些文字来祭奠逝去的岁月,并感谢那些曾经关心和帮助过我的人。

动手写作之后,我经常沉浸在往事里。有一天,我忍不住告诉姜艺:“我正在写一部小说,你会作为一个重要角色,在这部小说里出现。”消息有点突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吗?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事?”我说:“是的。我在几年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一直拖到现在才动笔。”她问:“是什么类型的?我经常在网上看小说,不过都是些重生、穿越之类的。”我苦笑说:“这类小说我比你看得还要多。不过我写的不是这一类,而是比较现实的人生故事。”

她终于回过味来了:“那好啊!好多年没看到你写的文字了,你快告诉我,写得怎么样?”我说:“具体我也说不上,不过自己读着挺感动的。”她说:“小说里会写到我?那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你发布在哪里?”我说:“里面有不少地方都会写到你。至于发布,可能会选择天涯文学这个平台。”她说:“这个平台我不熟悉,不过回头我会去搜一搜。小说叫什么名字?”我说:“小说叫《错位的天堂》,这个名字里蕴含着一些难以言述的涵义。”

找到了写作的感觉后,我结束了跟人合伙的业务,从此躲开外界的纷纷扰扰,宅在家里潜心码字。写作是一件清苦的事,不但劳神、劳心、劳身,而且还需要耐得住寂寞。不过我在精神上却是愉快的。我感到自己终于身心自由了,我不再是一只、只能回忆飞翔的鸟,我终于能够扇动翅膀冲向天空。

就这样,我一边写着让自己感动的小说,同时还一边给杂志和新媒体写稿。写写停停、修修改改,晃晃悠悠地,不知不觉就到了二0一八年。

九月二十三号这天晚上,我跟姜艺聊完天,就把小说写好的部分发给了她。我还叮嘱她:“找个安静的地方细细去品味,看你能不能找到一点当年的感觉。”事后,我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我和她交往的点点滴滴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尾声

二0一八年国庆节这一天,我又一次告诉姜艺:我要把咱俩的故事单独写出来,去参加《知音》举办的故事大赛。而且我还告诉她:就连故事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被我写进小说的女子,把我叫闺蜜》。

她说:“不错!不错!故事的名字很有个性,你一定要好好写哦!”我说:“那是当然的!我对咱俩的故事很有信心呢。”她说:“我支持你!也对你的写作水平很有信心。”

我问她:“你希望咱俩的故事获奖吗?”她说:“当然!”于是我说:“那你一定要记得多拉点票。”她说:“好的,我记住了!不过这事还得你多努力啊,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我说:“我哪里有很多朋友了?”她说:“你忘了?上次你把我拉进了一个群,我可是亲眼看到了,有不少还是女性呢。”

我想了想,回她说:“可她们都不是我的知音,更没有谁把我叫闺蜜啊!”她说:“是吗?”我说:“怎么不是!”她就不说话了。

是的!除了你,这世间再没有哪一个女子,是在18岁那一年就认识了我,并给我留下了一段美好的青春回忆;更没有哪一个女子,20多年来一直默默地关爱着我,给了我无数的温暖和感动......你,是唯一的那个啊!

                                                              ——END——

                                          醉梦行完稿于二0一八年十月二十八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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