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啦。
小女孩开心的跑出去,在有些泥泞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印下脚印。
泛着红色的天空起着波澜,云随着风飞快的移动。
妈妈从房子中走出来,看着在转圈圈的女孩。
“阿汐,小心些,玩够了就回来罢,下人在准备晚饭了。”
“好!”女孩大声的回答道,却仍然没有停止她的游戏。
妈妈无奈的回了房间,留下女孩一人在院中。
天逐渐黑了下来,就像是她听哥哥说的深海的颜色。她停下了自己的游戏,呆呆的望着天空。
乡下的夜晚可以看得到很多的星星,女孩找到一颗最亮的,按着顺序数着。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哎呀,太多了,好累。”
她坐在仍有潮湿的草地上,抬头看着如同城里洋人的店铺中洒有糖粉的蛋糕的天空。
忽然,她发现了一个长长的,比其他星星都要亮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想着。
她正打算观察一下那个与众不同的星星,但那个星星却沿着天幕滑落,落到了她的面前,带着耀眼的光芒。
哇。女孩惊呼起来,并且站了起来。
面前的光芒逐渐淡下去,变成了一个和阿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你好!”星星笑着说,“我的名字是阿彗,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女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和她说话的人。在她的印象中,周围的人都是说着“贵安”和作着揖。
“我,我,我是云汐,你可以叫我阿汐。”说着,她向她行了礼。
爸爸和妈妈不允许我和其他人说话的。就算爸爸是留过洋的人,对我的要求和其他人不同,我还是必须遵守礼节的。她想着。
面前长相酷似洋人的女孩微笑着和她聊天,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女孩还是很开心的在为她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阿汐逐渐被她讲的故事迷住,便认真的听了起来,忘记了母亲父亲要求她遵守礼节的话。
“你知道吗,西边有一座很长很长,很高很高的山脉,我经过那里时觉得好冷啊,于是就向南方去了,但是那里又很热。不过那里有我最喜欢的大象,还有老虎,他们太有趣了。北方有一个很大的湖,就像镜子一样,那里有很多毛茸茸的熊,特别可爱。再向西边,就是和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一直在战争,我险些被炸弹击中,还好躲得快。不过,那里也很漂亮,和这里完全不同的漂亮。”
“我爸爸也去过西边。我也听过他说的故事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时候能够去外国的,你应该是在一个富贵人家吧。”
“我也不清楚,只是父亲和母亲从未向其他人一样要求我如何。我很开心。”
阿彗笑了,周身散发着细小的光点。
“我想,你应该去吃饭了。明天我还会来的,再见哦!”
“再见!”云汐挥着手说。
阿彗化为一道光飞到天上,又和星星在一起了。
云汐回到屋子里,坐在桌前等着家人一起用饭,但是她还在想着阿彗。
“妈妈,我刚刚遇见了一个仙女呢,是星星变的。”
“别说傻话,吃饭罢。怎么可能会有仙女,怕是你眼花了。”
“哦。”云汐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安静的吃完饭,然后回到房间去休息了。
“明日,明日你该是会来的罢,我们说好了的。”她想着。
翌日,她在黄昏时分就等在院子里,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阿彗终于出现了。
还是像昨天一样,自天上划落的光落在面前,化作人的形态。
“你来了!”阿汐兴奋的说,并且拿出了准备好的玩具布偶。“我们一起玩这个好吗?”
“嗯!”阿彗回答道。
二人扮演着先生和学生,玩的开心。直到母亲的脚步声响起,阿彗才选择离开。
“明天我也会来哦!”
“我会等你的!”
云汐和她告别,开心的和母亲一起去洗漱,做睡前的祷告。
她悄悄的祈祷:“希望上帝可以让阿彗永远能陪着我一起玩。”
母亲看着她欣喜的表情,却不想问出口。她告诉阿汐,不要总是对什么过于期待。
阿汐自然是不明白的。
她还是说每天都会在黄昏去等阿彗的到来,二人一起玩。
直到一个月后,阿彗在前来的时候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阿汐,我要见不到你了。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唉?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会等着的!”
“我……会在七十六年后回来。你也要等吗?”
“七十六年?那是多长时间?”
“对我来说不过是转一圈的时间,但是对你来说,就是很久很久啦。久到你会长大到老奶奶的模样,你会有自己的儿女和孙辈,甚至是,你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她沉思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等到你的,就算是全国都有战争,我也会努力活着,你也一定要遵守七十六年的约定,好不好?我们拉钩,违约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针!”
“好,拉钩哦!”
阿彗笑得如同晴朗夜空中的星河一样灿烂,周身有光的微粒在浮动。她缓缓的升上天空,化为了彗星,消失在繁星之中。
“一定要再见哦!”云汐在地面上大喊着,希望能够让她听见。
“一定哦!”
但是天空仍然是原来的模样,阿彗没有回答她。
阿彗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旋转着,期待着七十六年之后的再会。她和太阳叔叔打了招呼,去了很远的地方拜访一些行星,在天空中很是开心。
七十六年终于到了,阿彗没有忘记她们的约定,按时来到了那里,却发现女孩早已经离开。
阿彗寻找着阿汐的身影,她飞过长长的山脉,飞过如同镜子般的湖泊,飞过大象和狮子生活的草原,来到一个北方的城市。
她看到阿汐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很痛苦的样子。
她立刻化作人,站在阿汐的面前。
“阿汐!七十六年过去了,我回来了!”
“嗯。真好,又能再看到你。”床上的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丝毫不像当初那个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喊的女孩。
“阿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了?”
“我啊,只是年纪大了,生了病,仅此而已。”
“告诉我,这些年,你都过得怎样,好吗?”
老人闭上了眼睛,回忆着。
“我在你离开后,被送去国外读书,学了一些物理学方面的知识,成为了大学的教授。但是在回国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被以一些奇怪的罪名抓了起来。直到五年后才被放出来。我还是留在学校教书,顺便为国家做一些贡献。不过,我一直没有结婚……阿彗,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拥有我没有的自由。”
“阿汐!你不要哭!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们都没有违约,你还活着,也会继续活下去的,还会活的很好。再过七十六年,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那不可能啊。等这一个七十六年,就已经耗尽了我一生的精力了。下一次,你看到的,或许是我的转世吧。”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却发现已经没有当年的夜空清澈如水版的美丽。
“阿彗,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可以,你说?”
“我啊,好想飞到天上去看看呢。你能带我一起吗?”
“可以的,你闭上眼睛就好。”
阿彗流着泪,将手覆盖在老人的眼上。
“我们,出发了哦。”
“嗯。”
阿汐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像是坐在一个扫把上,耳边是风的声音。
她和星星们离得太近了,险些撞上。她闪躲着,上上下下的飞着。她望着奶白色的银河,向那里飞去,却觉得怎么也到不了。
阿汐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谢谢你,在最后一刻来到我身边。”
我今生无憾。
话音刚落,她便缓缓的合上了双眼。所有的仪器尖叫着,阿彗有些头疼。
她看着护士冲进房间,看见医生严肃的宣判她的死亡,看见报纸对她的报导,看见她的学生们出席她的葬礼,看见她被授予死后的荣誉……
她不能为她死后做些什么。她只是在她死前为她圆了一个梦。
阿汐喜欢星星。很喜欢很喜欢。
阿汐也很喜欢阿彗。很喜欢很喜欢。
阿彗很伤心。那年,她的光芒暗淡了许多,很多人只能用仪器观察到她。
可是,谁又知道,那是阿彗对死去的朋友的哀悼呢。
“你本应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却不知为何成为了我今后生命的全部。”
我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遇到你。
是我错了。
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