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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皇恩浩荡,大比科考!三年一试的科举考试,让天下众考生聚集汴京。
身为陕西宣抚使的尤义,本来是有条件让儿子骑马坐轿去进京赶考的,可他偏偏非要儿子尤晴步行去汴京。说是锻炼,不吃苦中苦,难熬人上人!
这个尤晴自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任性不说,还又犟又倔!听说老爹要他步行去汴京,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骂他老爹:“你当初不就是考个进士吗?在官场混了几十年才混了个宣抚使,有啥了不起的!我进京去考个状元榜眼的,让你见我磕头作揖,看着我脸色说话!哼!不让我骑马坐轿,我还就不骑了!离开你那夜壶,我照样尿尿!”
有性格的人往往是说到做到,尤晴一气之下,连他老爹安排好的书童、挑夫、保镖都不带,独自一人就上路了。
带银子太多了怕不安全,妈妈惠娴想了一个好主意:将两张银票缝在衣服的夹里儿里边,这样既轻便又安全,急用钱时,在每个银号都可以兑换。
毕竟是官府纨绔子弟出身,尤晴背着包袱,走不多时,便浑身冒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身上又没带水,这可咋办呢?咳!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
没有办法,只能坚持前行。尤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劲!
走不多时,来到一个小集镇。尤晴也不打听叫什么地名,直接找到一家茶棚,连喝三碗。感觉这茶又香又甜,格外好喝。尤晴想带些茶水,好在行路途中渴了的时候喝。可怎么带呢?
经过茶棚老板的指点,尤晴找到一家酒馆,买了一个葫芦。又来到茶棚,让老板装满茶水上路了。
昼行夜宿,风雨无阻。尤晴走得身僵腿肿,双脚起泡!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向着东京汴梁进发!
2
已经进入河南地界走了两天的路程,离汴京城不远了!尤晴甭提有多高兴了。
吃过早饭,尤晴继续赶路。
忽听路边的人说起博望坡,尤晴更有精神了:“博望坡?就是民间传说中诸葛亮火烧曹军的博望坡?我得去看看!”
于是,尤晴问清楚了去博望坡的路,朝博望坡走去。
这里早已没有了战争的呐喊声,连痕迹也被风霜蚀平!沟壑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大失所望的尤晴,心情一落千丈。他望着当年火劫后留下的唯一证物一一柘树,像一个被磨难压弯了腰的老人,艰难而顽强地苟喘着、生息着!一侧的枝杈已经干枯,据说就是被诸葛亮那一把火给烧焦的。不甘心的柘树从另一侧发出新芽,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围绕着古战场转悠,花去了尤晴大半晌的时间。
看看天已正午,尤晴来到博望镇,找家面馆,吃碗臊子面。请掌柜的把葫芦里灌满开水,又朝着东北汴京城的方向走去。
心情不畅,走路也无精打采。
看看太阳即将落山,却还没有寻到客栈。尤晴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经过询问,这里离裕州还有15里路。尤晴心里想着要加快脚步,赶到裕州投栈住店。
可是,不争气的两条腿怎么也走不快,心中还老被火烧博望坡的阴影缠绕着,尤晴暗骂诸葛亮:一把火下来,使多少人变为鬼魂!更可悲的是:连累了多少无辜的黎民百姓,屈死黄泉!
越想越气,越气越烦!
浑浑噩噩的尤晴,心烦意乱,走着走着竟然连路也找不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荒郊野地,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天到几时了?不知道!反正是夜幕降临了。
3
过了好长时间,尤晴看见前面有亮光,便朝着亮光走去。路不宽敞,也不平坦,但尤晴住店心切,只顾前行。
终于到了一个既不像城又不像村的地方,只见每家每户都亮着灯,亮光就是从房屋中射出来的。
房屋有大有小,亮光有弱有强,路曲曲弯弯,人歪歪扭扭。
刚到亮光边沿地带,就被几个人拦着,有人要包袱,有人要衣服,把尤晴抢个净光。
有个凶巴巴的大汉走上前说:“东西是你们的,人是我的!我要他命,我去托生!”
大汉伸手来抓尤晴,尤晴撒腿就跑,大汉追着叫着:“我要掐死你!”
慌不择路!尤晴一路狂奔,可还是甩不掉大汉!
突然,大汉不追了,像变戏法一样,胳膊蓦地变成二丈多长,抓着尤晴提溜到面前,双于掐着尤晴的脖子。
忽然飘来一位女孩,扒开大汉的双手,求情道:“请你放过他吧!他是我的侄儿!”
“哪儿来的侄儿?是你看上他了吧!你讲情没用,今儿个我要掐死他!”大汉说着话,重新掐着尤晴脖子,把尤晴掐得白瞪白眼的!
“你放开!”女孩用力想扒开大汉的手,可怎么也扒不开了,弄得大汉的胳膊左右挪动,尤晴像个小鸡似的,丝毫没有还击之力,随着大汉的摆动而晃荡。
万般无奈之下,女孩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量,照大汉的胳膊上狠狠地打一掌,大汉“哎呀”一声松开了双手,尤晴软绵绵的躺在地上。
女孩拉起尤晴刚要离开,就听大汉狠狠地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敢打我?”一拳打来,把女孩打倒在地上。女孩迅速爬起来,护着尤晴。又一拳打来,女孩又倒下了。
就这样打倒爬起,爬起打倒反复多次,女孩鼻青脸肿,却依然坚定的护着尤晴。
打闹声引来了众多看热闹的,都看着女孩被打得可怜。
终于有人说话了:“住手!”说话的人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个头不高,慈眉善目但又不失威严,来到跟前说道:“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章法!既然咱们这个岗园有人认亲,就该放过,勿要再劫!你缘何还要动手?”
众人议论纷纷:“园长来了,园长来了!”看来,这老头挺有威望的。
“园长,此人是小女子的侄儿,请您发发慈悲,发话让我把他领走吧。”女孩抖抖瑟瑟地向老人求情。
“不能让他走!我要托生!我要用他的命抵我的阴寿。是这个女孩多管闲事,坏了我的大事!”
“这个女孩?”老头看了一眼大汉继续说:“你说这个女孩叫潘福旺,是咱岗园的老人了,她已经放弃了四轮托生的机会。”
“啊?”众人闻听惊呆了,“四次啊?八年一轮投胎机会,她都住岗园三十二年了?”
“不是我说你,大汉,你才来两年就急着投胎托生,这就是你不懂规矩了,要满八年才能投胎!就算你把这个年轻人掐死,你也走不了,只会增加你的罪孽!我劝你还是让福旺把他领走吧!”老头耐心地解劝大汉。
“是啊,人家既是一家儿人,就该让人家回家!”
“既然园长发话了,就让人家走吧!”
“都无冤无仇的,何必要害人性命呢?”
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大汉看众怒难犯,就照着尤晴的屁股踢两脚,嘴里骂着:“算你娃子走运,滚蛋!”
福旺替尤晴找回包袱,拉着尤晴七拐八弯地来到一座小房子前,打开房门让尤晴进屋。尤晴看看,房子很小也很简陋,不!应该是:浅房窄屋,家徒四壁!
“晴儿啊,姨娘也不怕你笑话,姨娘日子过得很穷。你累了,先坐下歇歇,我去借瓢面,给你做面条吃。”
一会工夫,尤晴看着姨娘端着一瓢雪白的面粉回来,然后舀水和面,眨眼之间,面条做好了,热气腾腾,又香又可囗,尤晴吃得暖暖的。
吃过饭之后,福旺像是哄小孩一样,让尤晴洗脸洗脚,安排他睡在自己床上,摸着头问舒不舒服,还给尤晴说,自己在门口看门,让尤晴睡个安稳觉。另外还交待尤晴:“明天你走时,我就不送你了。”
在睡梦中的尤晴感觉有丝丝凉意,但他不想睁眼,因为他觉得在姨娘家睡得特别舒服,特别解乏。
他拉拉被角,掖掖肩膀。但感觉脖子里有毛茸茸的东西,痒痒的。用手划拉一下,还是痒痒的。尤晴不情愿的半睁半闭着乜斜一眼。
“哎呀!我的妈呀!”吓得汗毛倒竖,魂不附体!蹿起来就跑!
慌不择路,被一棵野蒿给拌倒了,摔得尤晴疼痛难忍。他趴在地上,抬头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昆虫不知是嘲讽他还是可怜他,在不断的呻吟着。
4
半个时辰过去了。尤晴站起身来看得远一些:一个个坟头清析可辨,好大的一片乱坟岗,荒草丛生,石碑林立。
太阳懒懒的眨着眼爬起来了,光亮照在大小不一的石碑上,返着青光。尤晴“嗵嗵”跳的心稍微平稳一些。他想快点离开这荒无人烟的乱坟岗。
走了几步,尤晴停下脚步,转身看看自己的包袱,他又回来了。
来到姨娘坟前,与其说是坟,倒不如说是土堆!比其它的坟墓小多了。
包袱在土堆的一侧放着,一片被压平的草,就是昨晚自己睡的“床。”
姨娘救自己的场景,历历在目。大汉掐脖子置自己于死地的恐怖,犹在眼前!
什么阴间阳间、投胎托生,昨晚慌乱中听到的不在意的话,现在全明白了:是遇到鬼了!
“姨娘?哪来的姨娘?没听说过。”尤晴在心里说着话,眼睛搜寻着周围,找到一个烂瓦盆底,用随身携带的刀,在盆底上刻下:“此恩厚报”四个字,然后,看了看方位,用刀在土堆前挖个坑,把盆底埋入地下。
“姨娘安息!待我赶考回来,再与您修墓立碑,报此搭救之恩!”尤晴说罢,打躬作揖,跪下磕头。
谢恩已毕,尤晴背起包袱,走出乱坟岗。
这时,已经日上三竿。尤晴找个卖饭的小店,趁吃饭的机会询问得知:这里是裕州东十里营房村。
原来是昨晚走岔道,才错过了裕州,误撞到了乱坟岗。可尤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看到的是灯光宅院,咋就头枕着荒坟睡了一夜?
5
距离汴京城还有三百里。
有了这次教训,尤晴不等日落,就早早住店。数日后,来到东京。
进得城来,早有眼尖的店小二迎接着:“哎呦,举老爷赶考来了。住我家客升客栈吧,往年的状元榜眼老爷,都出自我家客升客栈!您要住了我家店,必能高中得状元!嘻嘻,小的给您带路了!”说着话,接过包袱头前走了。
明知是店小二招揽生意,可尤晴还是喜滋滋的跟着走去。
开考之日,尤晴早早起床,漱洗用餐,更衣打扮,然后精神抖搂走入考场。
三篇文下来,果真夺冠,独占鳌头!被钦点为头名状元!
报子飞马报捷,直奔陕西宣抚使府衙!
十年寒窗苦,一朝人上人!
夸官三日!尤晴风光无限!座骑枣红马,身戴大红花,成为万民眼中的新贵人!
奉旨还乡,修坟祭祖。是每位新贵人光耀门庭的首要事件。尤晴也不例外。
半个月后,尤晴带着中军校卫,威风八面的回到陕西宣抚使府邸。
全府上下,张灯结彩,大摆宴席,欢迎新科状元。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妈妈惠娴拉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喜不自胜!尤晴向父母叙说着这次赶考的过程。
“爹爹,我是不是有个姨娘?”尤晴问父亲。
尤义摇头否认。
“不!”尤晴站起来激动地说:“我有个姨娘,叫潘福旺!我在赶考的路上偶遇到她,是她救了我,咱不能忘恩负义!”尤晴把营房遇鬼的事仔细的说给父母听。
一向以善良贤惠著称的惠娴,闻听此事,火冒三丈,指着尤义破口大骂:“好你个虚情假意的尤义,你隐瞒得够严的,啊!原来你成过亲呐!俺可是黄花闺女,给你做了填房!你个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经惠娴这一番哭闹,把尤义急得直转圈。
“娘,你先别哭,别嚷,让爹爹把此事说明白了再说。”在尤晴的劝解下,惠娴止着了哭闹。
6
平静下来,尤义说起了与潘家的这门亲事:
家父在裕州府衙当差的时候,认识了当地的一位做买卖的潘姓掌柜,二人成了好朋友。
在我三岁那年,与潘家定了娃娃亲,那年潘福旺才一岁。
随后,两家人逢年过节就你来我往,互相走动,但平时见面很少。
有一天清晨,店里的伙计慌慌张张的跑来,说小姐夜里得了暴病,请我们过去看看。
等我和爹娘赶到时,潘小姐已经是不省人事了,郎中把把脉说,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说话的功夫,小姐便气断归西。
那年潘福旺才十四岁。
潘家说,已经定亲,就是尤家的人了,应该葬入尤家老坟。
可我爹娘说,虽然定亲,没有完婚,就不能算尤家媳妇,再说十四岁属于少亡,不能入祖坟。
为此事两家人吵翻了脸。
潘家是在裕州做买卖的,并没有土地。没办法,就把福旺葬在了裕州东十里远的乱坟岗。
失去爱女后,潘家就搬离了裕州。
第一个周年,我和父母去到乱坟岗,给福旺烧化纸钱。
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恐怕是任何人都没有去过。福旺是个可怜的女孩。
“我哪里成过亲哪?”尤义感到委屈。
事情说清楚了,心里也都没有了隔阂。全家人商量着回裕州老家修坟祭祖的事。
7
一个是新科状元郎,一个是陕西宣抚使,父子俩所到之处,人人敬仰!
一队人马威风凛凛,旌旗招展,向裕州进发。
按照事先商定的意见,先去乱坟岗,把福旺的骨骸起出,移到祖坟下葬。惠娴甘愿为二房,称潘氏为姐姐。
进入乱坟岗,尤义早已忘记了福旺的坟墓在哪里了。还是尤晴,凭着记忆找到那个不起眼的土堆。然后让校卫军挖出那个刻字的盆底。
确认之后,尤晴点燃香表,跪地磕头,惠娴亦跪下祷告:“妹妹惠娴给姐姐叩头了,感谢姐姐救子之恩!今移你入尤氏祖坟,等百年后咱姐妹相伴。惊扰姐姐之处,还望担待!”
然后,让校卫军撑起三丈白绫,遮住天日,慢慢开挖。
本来就没有多少土覆盖,很快便露出了棺木。
把土清开之后,校卫军抜掉铆钉,小心翼翼地抬开棂盖,只见潘氏衣服鲜亮,脸色红润。听见响声,打个哈欠,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啊?这一一”吓得校卫军四散奔逃,三丈白绫落下来,把潘氏盖得严严实实的。
“惊扰姨娘,望其恕罪! ”尤晴见此情景,慌忙跪下祷告。
“你是晴儿来了吗?快,拉姨娘起来!”潘福旺说着话,双手扒拉着白绫,一会露出头来。
原来,自那天尤晴走后,福旺伤势严重,起不来了,正巧判官代阎君巡查至此,得知此事,奏于阎君。阎君念其救下状元有功,赠她五十年阳寿,让其还阳。把大汉打入地狱,不得投生!
尤晴战战兢兢,试着将潘福旺轻轻搀起,当挨到福旺的手掌时,感到柔软而温暖,这时他才相信:姨娘确实是个活人。
惠娴和潘福旺二人见礼毕,一同回到驿站,漱洗更衣,自不必说。
一家四口,修坟祭祖,烧香焚表,叩谢祖恩!
一切事情打理完毕,尤义带领着二位夫人回陕西宣抚使府邸。尤晴在校卫军护卫下,回京复旨去了。
(本故事虚构原创,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