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正向夏季迈进,气温也渐高了。电视里插播新闻,报道着其他山区发生了火灾,当地的消防队员提上水枪在浓烟滚滚的火海前灭火。
我知道他们是伟大的。
我眺望着远方青黛色的小山,想到轻飔里的岱山,不禁觉得这山与我如此平凡。
目光落在家门前,父亲正坐在门外,嘴里叼着烟,烟气袅袅里,眯着眼,似乎在想什么。烟燃尽了,母亲拿着些东西回来。
父亲说:“这屋后头的那些树枝子要砍了,别等它长到门口来了。”
母亲抬头瞧了瞧,同意父亲说的话。待进了屋,我问母亲手里拿的是什么,才知道那是从外婆那移来的黄瓜苗。
趁还没到晌午,母亲欲到菜园栽苗,我上完上午的网课,跟着母亲一同去。
我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树荫里躲避微辣的阳光。
为我遮阴的大树与周围的绿影堆在一起,其貌不扬,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树。
一会儿功夫,母亲忙完,我跳出绿荫,一行回了家。路上看到屋后的树木,以前那是光溜溜的,如今枝叶鳞次栉比,竟要淹上来了。
由于只用清理树枝,无需砍掉树木,所以父亲吃过午饭就拿起多年没有碰过的斧子走了出去。
我正写着作业,耳边传来一阵阵惊叫声――那是斧子砍过树枝的声音。我做了一会儿,实在厌倦了,搁下笔,走向屋后。
阳光刺入双颊,渗出密匝匝的汗水。父亲挥着斧子,抛着热汗,一根根枝条落下来。
光愈来愈锋利,风握住光,伴随斧子下的尖叫声,将绿色的植被锃的发亮,仿佛在“滋滋”作响。
父亲停下动作,喘了口粗气,喃喃道:“这些竹子真烦人,一棵棵长的又不笔直,又不粗大。”
话音掺着风声落入耳中,我朝父亲投去目光,看到了不少竹子。
记忆里,这里本是没有这些树木和竹子的,几年没回来,竟被竹子铺满了。
正如父亲所说,眼前的竹子并没有那般笔直挺拔。竹子上端甚至朝一边屈着,像是被风钓住了往下拉。竹子也不够粗,有的还不及一根筷子粗细。正因此,它们站一起,虽然不牵扯到彼此,但叶子杂乱无章的叠加,像是编在一起似的。
想到赤水的竹海,一棵棵遮天蔽日,粗大的竹子驻立着,直冲云霄,如行军礼。不杂乱,而是给人伟岸的感觉。影子映在赤水河上,染绿了河水。白鹭掠过,碧波荡漾。清风过处,竹香袭来。
它们与赤水的竹海比来,确实不如人意。
纤细的竹子间还夹杂着野花野草。娇嫩的野花抹上胭脂,喷上香水,想引来蝴蝶的亲爱。可这光太毒,花耐不住热便没了精神。即便打扮的再艳丽,也无人欣赏了。一些矮小的野草吊着眼,哑着喉咙,喘着粗气,正被光一步步绞紧。
滚烫的疾风辘辘而过,野花野草太柔弱,摇晃间互相推搡,被风肆意蹂躏。
然而,竹子却不以为意。锋利的光剐着它们,可它们在刃下一动不动,翠绿的气色不改分毫。炙热的风辗着它们,但它们不随风摇曳,坚韧的皮肤上不着辙痕。
父亲手中的斧子无视这些花草,而是挥向了看似杂乱的竹子。它们并没有惊叫,只是发出清脆利落的响声。
它们稳而静地站立,阳光烘烤着它们,热风锤击着它们。可这些并未妨碍它们努力向上。
它们咬住青山,在光与风的刁难下,毫不萎靡,依旧挺拔。
它们不如别人高大伟岸,不及别人花枝招展。可我仍然觉得,平凡的它们,也很伟大。
几周后,园里的黄瓜苗长势极佳。母亲从园中回到家里,一脸惊喜的给了我一捧洗好的桑葚。
我还没问来处,母亲就说,以前没注意,现在那棵树挂了果,才发现那是棵桑树。
我吃着桑葚,漫无目的地走到屋外。眼角里,仅剩的几棵竹子挺直了腰板,仰着脸,迎着风与阳光。而那些被清理的,还在紧紧咬着青山。
我举起一颗桑葚,又瞧了瞧竹子,欣喜地走向屋里,执起笔来――
消防队员灭火,他们是伟大的。我们其他人无法去与火灾抗争,只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奋斗。
但,坚韧不拔、吃得了苦、默默付出的你,尽管与别人相比很平凡,可在这平凡的生活中你也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