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飞曾经在路边捡到一只雪白的鸟,那只鸟的翅膀受伤了,我建议把它炖了,阿飞不同意,执意要把那只鸟带回家照料。阿飞说,鸟是属于天空的,不属于我们的胃。我骂他,这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不过我还是让他把鸟带回了家。
在阿飞的照料下,那只鸟的伤势渐渐痊愈了,一天晚上阿飞回到家,死活找不到他的鸟,他就去问他妈,鸟呢?阿飞的妈说,锅里呢。到头来,鸟还是被炖了。那天阿飞发了很大的火,一口气把烧饭的铁锅砸了。还对她吼道,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正巧被他下班回家的父亲听到,他爸爸出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的阿飞满嘴是血,阿飞的爸爸骂道,畜生,我还没死呢,你就在家里砸锅骂娘。我要是死了你不得把家拆了。 那天晚上阿飞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往家里的柴垛里放了一把火,猩红的火焰点亮了黑夜。幸好阿飞的父亲及时发现,发动整个村子的人把火熄灭了,才没有酿成大祸。后来阿飞的父亲得知是自己的儿子要放火烧房子,一下子就急了眼,抓着阿飞的头发,一把把阿飞扔进了门前的河里。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阿飞在河里死命挣扎,眼看是不活了,这时候阿飞的母亲跳进了河里,一把把阿飞揪上了岸。阿飞的母亲哭喊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我可怎么办,你个死人真的不把自己的儿子当儿子啊!阿飞的父亲朝阿飞的母亲吼道,你知道个屁,这个畜生要烧自己的房子,他要烧死我们!这个畜生,我没有这个儿子。
阿飞是受了冻了,第二天阿飞不住的咳嗽,到了第三天已经咳出了血。阿飞是在第四天晚上才被送到医院的,医生诊断是重度肺炎,需要住院治疗,要交一万八的住院费。这要到哪里去找一万八的医药费啊!阿飞的父亲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眶终于是湿润了。那天晚上阿飞的父亲带着阿飞离开了医院,他心里想着至少要让儿子死在家里。那天晚上阿飞的母亲跑遍了村子里的人家,每家每户去借钱。后来阿飞的父亲把她拖回了家朝她吼道,我丢不起这个脸!阿飞的母亲用嘶哑的嗓音朝他吼道,你这个人没用的男人,他可是你儿子,你连救你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你这个废人!你怎么不去死!阿飞的父亲没再言语,黑夜中他点了一根烟。却迟迟没有吸,泪水沿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了下来。
阿飞没死,阿飞活的好好的。谁也不知道阿飞为什么没有死,连阿飞自己都以为自己死了,幸好我命大,阿飞时常这样说。我和阿飞常在街头溜达,所以常和街头的混混发生摩擦,摩擦的结果就是打架,阿飞打起架来简直是玩命,他的原则是你狠,我就要比你更狠。有一次我们和西街的一个流氓团伙打架,对方拿出一把白晃晃的匕首,朝阿飞冲了过去,阿飞被刺倒了,腹部裂了一个大口子,粉红色的肠子流了出来。可是那个拿匕首的也不好过,阿飞一把揪过他拿匕首的手,一口咬下去,直接把一块肉咬了下来,紧接着又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狠狠的扯下了一团血淋淋的肉,当时打架的人一哄而散,我站在原地傻了眼,我看到猩红的鲜血在黄昏下飞舞。
阿飞住院的时候我提着水果篮子去看望他,他满不在乎的对我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想起阿飞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要么痛快活,要么痛快死。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18岁那年,阿飞一个人在街头闲逛,他看到一个留着很长头发的男人,那个男人抱着一把吉他,独自在夜色下自由自在的歌唱,那歌神虚无缥缈,像是某种仪式的咒语,阿飞听的入迷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过的生活是那么枯燥无味,他觉得自己的一生不该这样度过。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阿飞,有人说阿飞死了,可我知道阿飞不会死。我相信阿飞一定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