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长在一个小山村,四周树林茂密,小河环绕。记得大概二三年级,八九岁的模样,每天和小伙伴们一起,嘻玩打闹,可谓是调皮捣蛋,作死不断,老师和大人们也是颇为头痛。农村教育资源少,周围几个村子都到大路村的大路小学上学。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每天要走四里路去大路村上课,一天来回四趟,这条乡间小路也就成了我们嘻玩打闹,作死捣蛋的乐园。
某天放学回家,路上突然多了一队当兵的,一眼望不到头,排起了绿色的长城。据说是给国家挖沟渠,埋电缆的。军人哎,那军装帅的,那一个个精神的,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放学来回的路上,我总是有事没事跟人家套近乎,拉家常,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尤其是那个个子不高,面色黝黑,跟我讲了许多军中趣事的家伙,他姓啥我至今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俊勇。他说这是俊美勇敢的意思,额,从他黑黑的脸上,矮矮的个头,我实在是看不出跟俊勇有毛关系。所以每次路过他身边,我都和小伙伴一起叫他黑娃,当然是我领头喊的,然后一哄而散。但是黑娃也不生气,反而和我更加熟悉了。
我从小就对军人仰慕啊,向往着以后长大当兵啊,每每和黑娃谈起我的从军梦,他总是嘲笑我瘦的跟猴子似的,军队不收,除非他给我找班长说说情。哎呦我去,整的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着怎么讨好黑娃,让他给我说情啊,这可是关乎梦想,不是闹着玩的。后来,我灵机一动,将目标锁定在俺家老母鸡上,杀鸡我可没那胆子,家里就一只下蛋的母鸡,比我都金贵呢,它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妈非得扒我一层皮啊。我白天尾随跟踪老母鸡,傍晚在鸡窝旁边蹲守,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老妈拾鸡蛋之前,把鸡蛋截获啦。好不容易攒够了三个鸡蛋,趁着老妈去田里干农活,我又周末放假在家,学着老妈的样子,在煤球炉上架上炒锅,倒上点油,然后把鸡蛋敲碎,混着蛋壳就放入了油锅,再乱起八糟地把盐、醋、酱油、辣椒,反正能找到的作料都放了点,没办法,黑娃可是关乎我的从军梦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最后拿个煎饼把我以为熟了的黑乎乎的一坨包起来,揣在怀里,满怀激动的奔向黑娃干活的地方。黑娃看到我的煎饼,还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我骄傲地告诉他,是咱亲手炒的鸡蛋,他有些愕然,黑黑的脸庞竟然有几分微红,现在想来貌似是没想到我将他的话当真了,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我从军的事就包在他身上了,等他们大军开拔就带上我,还要教我打枪,改天送我一把枪,专打麻醉弹,看谁不顺眼就麻醉谁,想干啥都行。现在想来,黑娃估计是军旅题材的小说看多了吧,但是当年咱小啊,咱信啊,当兵啊,从军啊,梦想啊。
哎哟,从军梦这就要实现了,从黑娃那里回来。一路上花儿更红了,天也更蓝了,咱腰杆也不自觉地挺起来了。但是就要跟部队离开了,还有些不舍。没办法,电视剧看多了,家国难两全,忠孝难两全啊,有国才有家,保家卫国是男儿本色,祖国需要我,军队需要我,没办法,只能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小伙伴了。更对不起隔壁班小花啊,我对她的喜欢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既然要当兵去了,总得有个结果。回到家,我就奋笔疾书,写了一封情书。
周一上学路上,咱要当兵的消息不知怎么在小伙伴中传开了,小伙伴们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一个个鞍前马后的,都妄想着让我带着一起去当兵。我飘飘然的都答应了,自封将军,然后按着跟我亲密程度,给小伙伴们安了营长、团长、班长等各个要职,一路浩浩荡荡地到了学校。然后我派亲卫兵给隔壁小花送去了情书。然后课间又带着各个营长、团长啥的,把曾经欺负过我的二胖堵在了厕所里,可能二胖也知道我要当兵了,还听说黑娃送我一把枪,吓得不敢还手,结果三下两下就被我这瘦猴给打倒在地了。这下子咱就更威风了,小伙伴都听说我有枪,会军队功夫,马上当兵去了,一个个都围着我,听我吩咐。可是,好景不长,小花竟然把情书交到了老师手里,我那个伤心啊,面对老师的训斥,我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爱情无罪,反正老子要去当兵了,谁怕谁啊,班主任被我气的胡子都歪了,我也大放豪言,这书不读了,学校也不来了,等我参军回来,还是要向小花表白。这下子,小伙伴对我那更是一个五体投地。
傍晚放学回家,我发现老妈面色不对,唉~女人嘛,可能知道我要当兵了,舍不得吧,妇人之仁嘛。吃完饭,我正合算着带什么东西,带哪个小伙伴去参军。老妈却叫我到鸡窝前,问我这两天的鸡蛋哪去了,额,黄鼠狼偷走了呗,打死不承认,反正俺要去当兵了,大不了走之前再挨一顿打嘛。老妈还没打我呢,班主任来了,及时雨啊,可是班主任却是来家访告状,我写情书还顶撞老师,哎呦,我去,大不了还是一顿打嘛,反正我要去当兵了。老师还没走,二胖带着他妈妈来了,二胖的妈妈更胖,一上来就说我把二胖打成猪头了,唉,冤枉啊,二胖那肥头大耳的,是我打的嘛?唉,算了,反正都是一顿打嘛,咱要当兵去了,打吧。。。。一顿男女混合双打,更加坚定了我要当兵的念头,没什么舍不得的了,明天一早就问问黑娃,啥时候大军开拔。
一夜半睡半醒的,激动和疼痛混合着,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一大早就醒了,趁着妈妈没起呢,我就收拾书包出了家门,反正学校是不能去了,干脆我就找黑娃干活去吧,随时跟大军开拔。咦~哎~我靠~大军哪去了,黑娃呢??尼玛,整个脑袋懵掉了,天旋地转啊。。我找不到组织,找不到部队了。原来部队工事干完,连夜回部队了。大军开拔,没带上我啊。啊,我的枪,黑娃还没给我呢。。小花和小伙伴怎么看我,老师怎么嘲笑我,爸妈怎么训斥我。。突然觉得世界都是黑暗的。。。就在我茫然无措时,老妈竟然在我后面,只是手里拿着棍子,一路打着我到学校给老师道歉,给二胖道歉。。唉,一言难尽啊。。
不知过了多久,黑娃竟然打来了电话,他之前的确要过我家里的电话。可能他真的把我当成了忘年交,也忘了要带我当兵的玩笑话,当然更不知道我之后的惨状。电话那头,黑娃还在嘘寒问暖,这头的我,一时激动、伤心、悲愤、懊恼、各种复杂的情绪,让我止不住的泪流。部队电话很短,我只顾着哭,还没来及质问,黑娃就挂掉了电话。。。
再后来,我收到过黑娃的信,信里他让我好好学习,长大参军,我只做到了一半,好好学习却没有参军。对军队仍旧向往,看到穿军装的,都不禁会想起黑娃。。。他还好吗?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