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渔荷塘西边临近田野的一排农家房前,在房与绿野的中间,种着几株月季花,粉红的,玫红的,大红的,从浅到深依次一排往西开着。
月季花似乎是一位镇上的小学女教师种的,记忆中我小学毕业后她到镇小教书,新房子坐落在渔荷塘新屯;又似乎花是女教师的母亲种的,一位白发苍颜的老妇人,话不多,总是静默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亦或是坐在月季花旁的石凳上。
彼时的我,对着月季花有着别样的痴迷。小学班里有位女生,她父亲种了很多好看的花,他种的月季也总是与别处不同,颜色是香槟色,复瓣,月季也总特别的高。放学回家的路向来是一条笔直的沿街小巷,两旁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而我总是为了能多看几眼那抹姹紫嫣红,总是绕道拐好几个弯到她家门口去看花。那条曲折的弯路,给年幼的我最大的威胁不是路途遥远,也不是失却了沿街诱人的馋嘴零食,而是那是一条鲜有人走的“偏僻荒凉”之路,彼时的我,严重患上了一种叫做“被害妄想症”的病,并且病入膏肓。一路上,我要时常提防半路是否有“凶神恶煞的坏人”来将我掳走。于是,我总快跑着去她家房前看花,看完之后又飞快地跑回到我自认为安全的“康庄大道”上。
每一次的看花都是一场探险,而我,乐此不疲。
到了初中,不知何种缘故,我征得女教师的同意(又似乎是那位花下的老人同意的),她剪下两株月季给我,说月季插迁可活。我兴奋地翻出家里的破脸盆,奶奶说花就是要种在破铜烂铁里才会活;然后把月季端到二楼楼梯口迎着风遇见阳光的窗台上,让它能够直面清爽的自然。每日放学回家,我的第一要事便是上楼到楼梯口去看它,给它浇水。
但是,一天天的,月季越来越没精神,叶子一天天枯萎、泛黄,最后干瘪,直到失掉最后一丝水分;枝干一天天变黄、泛黑,最后干瘦,直到成为一具“干尸”。
此后,我再也不曾养过月季花。
今年,数次逛花鸟市场,数次在月季花前停驻,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回想:买一盆吧!买一盆吧!多好看呀!然后理智立马反驳:别买!千万别买!你养不活它们的!
终于在一次次地理智胜利之下,情感终于迎来了春天。我买了一盆欧月,据说是从荷兰漂洋过海来的。在宁波的阳台上换盆、加土,精心伺弄着。不曾想,它的美在我家不超过两天!第二天开始,花朵陆续枯萎,枝桠一株接一株死去,我的心一天比一天沉下去。
偶然的有一天,看到一本书,主人公说到自己养月季的经历,跟我颇为相似。她也是源于爱这烂漫的月季,植了一株,无奈月季一天天失去生命的光泽,后来她的爷爷告诉她,如果用河底淤泥作肥料滋养,月季说不定可活,于是她从河底捞了一畚斗的淤泥给月季作肥,月季得以存活。
我家楼下有条河,拿点淤泥应该不难。于是,在某一个下班的傍晚,就着夕阳的余晖,我来到了河边,看着水与河堤的高度,拿到淤泥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幸而河边不远处,有一大亩荷塘,想着河底该有的养料,荷塘肯定有,并且应当是比河底更有营养。于是乎兴冲冲捞了一泡沫箱的淤泥,拿回家给阳台的欧月作肥。欧月继续在一株一株地死去,忽然在剩余两株的时候停止了死亡的步伐。
上周我到杭州一周,归来时欣喜地发现,欧月重新长出了几株,并且有两株已经有花苞正含苞欲放,更有一朵已经悄然绽放,颇有怒放之态!
我该怎样形容遇见它重新花开时的心情!它惊艳了我的生活,而我寻不到词去恰如其分地形容她的美。
就借那句话吧:
不问花开几许,只问浅笑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