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会是一篇很长的故事,也许会是一篇很短的故事,我也不知道我会写多久,这一切都没有保证,也不需要承诺。
毕竟生活从来不会按照你的要求去生活,所以跟着生活走吧,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无悔过去,无惧将来,就可以了。
十八岁那一年,我和全国上百万的考生一起结束了兵荒马乱的高三,我终于有机会离开那个过腻了的小城市,我无比期待。
我并不知道我在决定命运的考场上奋笔疾书的时候,毗邻我的小城市的另一个小城市里有一个男孩正摇摆在安稳的生活和喜欢的姑娘之间。
他的性格一直如此,优柔寡断。遇见他之前我不知道,遇见他之后扔未察觉,更要命的是,时至今日我看清了这一切的时候依然不觉得他不好,这大概就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吧。。。
定好了和十几个同学一起南下体验生活,五男七女,很安全的组合。
但是爷爷奶奶死活不放心,非要跟到火车站来送行。
爷爷在进站口那里向送站的老师再三叮嘱,要他多多关照我,老师忙不迭的满口答应。我也乖乖的表示一定会听话,没有告诉爷爷其实这位老师只负责把我们送上火车,并不随行。
何必要告诉他呢?只要他放心了就好。
看着年过八旬的爷爷慢腾腾的骑上电动三轮车带着比他还要大三岁的奶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鼻子酸了又酸,还是忍住了没有掉泪。
我活了十八年,初中高中六年时间都是寄宿生活,一个月回家一趟,每次都是这辆慢腾腾的电动三轮车带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接我送我。
风霜雨雪,寒来暑往,一直都是它。
我不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但是他们真的不怎么喜欢我,我和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记得有一次爸爸可能心情太好,他居然破天荒的操心起我的学习问题,我看着碗里清澈见底的大米粥,思考着父亲大人百年难遇的关心,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就要考高中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我很感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已经是个高一的学生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我已经免费考上了小城市里最好的高中了。
我想,他应该不记得了。
因为我考得很好,所以他没有给我多交一次学杂费,所以他以为我还是个初中生。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我只是有些担心,等我上了大学,几个月都不回家一次,他们会不会连有我这个女儿都忘记了。。。
好在爸妈的生活费给的还是很到位的,比如这一次,同学们都带了一千块钱出发,我手里攥着的是五百。
我并不在乎这些,小电动车消失的半个小时之后我生平第一次坐上了火车,我看着站台离我远去,我看着整个城市离我远去。
身边的软妹子拉着我的衣服瘪着嘴无声的哭起来,因为要面子,我看着她的样子咧开嘴笑了。
我当然不是因为她的哭相而笑,我笑是因为我开心,我十八岁了我开心,我可以挣钱我开心,我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很开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里,或许是因为我过腻了这里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我太向往外面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我是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八岁那年我就在大衣柜里翻出了自己的领养证,我固执的记得这件事情。
但是我想了很久怎么都记不起来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可能是因为当时太小。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红本本,关于我的身世之谜暂时就断在一片虚无缥缈的记忆里,同时保留在那不真切的记忆里的,还有堂屋大墙上的十二张挂历画,张张画着一个大房子。每张风格不同,但是每张都比这个家好看。
我从小就有个模糊的意识,这个房子它不是我的家,虽然这里住着我的爸爸妈妈,也住着我的宝贝妹妹,这里有我的床位,可是我就是觉得这里不是我的家。
中原的夏天经常下雨,尤其爱在晚上下。我们的房子并不老旧,但是质量堪忧,它好像很担心我们不清楚天气的变化一样,每逢下雨总要第一时间提醒我们。提醒的方式就是在屋里来一场小雨。
可能是看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老天爷也不肯打湿我的床铺,怕第二天没有人帮我晒被子。
可是成事在天谋事却在人,我的床铺顺利的被爸妈和妹妹占领了,我被请到爷爷奶奶家过夜去。
其实这事儿我挺乐意的,如果没有外面的大雨我更乐意。
我背着明天上学用的书包,包里还塞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撑的书包口大张着,里面的书都要被打湿了。
平常从我们家到奶奶家很近,出门右转路过相邻的大伯家出了胡同口再右转,上一个陡陡的土坡一直走就是奶奶家,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一两分钟就到了。
可是一旦下起雨来就不行了,土坡下面是个小洼地,小小的一场雨就能积出没脚脖子那么深的水来。
我夏天穿凉鞋,积水并不怕。怕的是土坡被雨打了以后特别滑,如果爬到一半从上面滚下来摔进水坑里就完蛋了。奶奶家没有换洗的衣服,就算有,我也不敢这么作。
于是我只能绕到村后面赶往奶奶家,这条路也不算远一路都四平八稳的,除了要路过一小片坟地以为,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胆子并不大,路过这里的时候天上总是很应景的传来隆隆的雷声,明亮的闪电劈开乌云,开成大树杈的形状。
我不怕,我死命攥着手里的小破伞,不让它被风吹走,我把书包抱在怀里,我护着我的课本,我护着我的西瓜。
可是行走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的我,心惊胆战的走过乱坟地里的我,上着小学三四年级的我,没有人护着我。
那两年的夏季,我无数次从家里出来,背着书包抱着西瓜走进一片冰凉里,我的目的地是奶奶家,那是我很喜欢的地方。
虽然我总是要在门口喊破了喉咙拍痛了手,爷爷才会姗姗来迟的给我开门。
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耳背是正常的,又是哗哗落雨的夜晚,可以理解。
爸爸妈妈是大人,不能半夜跑去别人家更不能被雨淋,所以他们要睡到我的床上,可以理解。
妹妹太小,离不开爸妈,她留在家里和他们挤在一起,可以理解。
一切都理所当然,可以理解。
包括我对这里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