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你好。
好久不见啦,已经三年了。
。。。。。。
如果能再与你相见,或许只得疏淡如谜的沉默。就像这样。
现在的我似乎已经无法理解你了。
Ⅱ.
前不久整理QQ空间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一张照片,是学校后山的日落。
照片显示的拍摄日期是三年前。我看着三年前的天空,上面是层层叠叠被浸上金色的云。很突兀地,想起这曾经是你最喜欢的照片。
Ⅲ.
你真的很喜欢日落。
坐在教室窗边的时候,你每天都会看日落,坚持在每一个黄昏目送太阳的离别。挣扎着沉没于地平线下的夕阳,你认为你们有那么相似的不甘和不那么相似的委屈,对着它说悄悄话这种傻事,乐此不疲地做了一天又一天。
奇怪的行为,奇怪的坚持,这就是那个时候很多同学眼中的,奇怪的,你吧。
Ⅳ.
三年前的那个假期,晚饭后你总是会去生态公园散步,像赴约一样来到山顶,去看远山为太阳举行的葬礼。广场旁有许多高大的树,繁密的叶间漏出薄如纸屑的风声,宛如别离的笙箫;大地的另一端,远山中有火炬高高举起,万物都被拉出燃烧的背影,如血的灰烬落在人们的身上,那是没有温度的红。
然后你感叹:“如果太阳被埋葬,下一个黎明不再来临。”
真的是很奇怪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矫情。
Ⅴ.
——所以。
我发现我已经无法理解你了。
Ⅵ.
我不能理解的并不止这个。
那些日子里你逃了一节又一节的自修,不计其数的本应待在教室认真学习的夜晚,你拉着朋友在校园里无聊地游荡。走累了就在小卖部或者大口九找个地方坐下,捧着杯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偶尔无话可说的间隙,你凝望着深幽的后山,想象那里有一个分岔的路口通往远方,可以让你逃离这个压抑的牢笼。
——所以。
我越来越讨厌你了,如同我讨厌所有因为天真所以残忍的少年,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大把大把的青春掷在路上,只为听它们破碎的声音。
Ⅶ.
大概,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你莫名其妙地愤怒,莫名其妙地痛苦。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演绎得莫名其妙,就是当时的你最莫名其妙的地方。
说起来,你到底在厌恶什么、烦恼什么、惧怕什么呢?是毫无起色的成绩吗?是无法宣诸于口的爱慕吗?是处处碰壁四顾茫然的生活吗?还是你外强中干却避而不谈的懦弱?
你把自己关进与世隔绝的房间,将孤僻与自卑和成水泥封死房门,用游戏和小说堆满每一个角落——不过你还是留下了一扇窗子,你坚持每天看日落,从夏天到冬天,看它带着懦弱者的倾诉和逃避者的告解消失在远山。
真的,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所以。
我决定要离开你了。
Ⅷ.
整理QQ空间的时候,三年前的日志、说说和照片差不多都删掉了。
嗯,不好意思啦。
那张照片已经删掉了。
后山的日落,黄昏的窗边,日以继夜纠缠不休的烦恼,还有愚蠢的、自以为是的伤感。
之所以会“很突兀地”想起了某些东西,是因为它们早已被忘掉了。
时光的河入海流,流水不仅带走光阴的故事,还带走了所有在洪流里站不住脚的痛苦。
Ⅸ.
很少和别人提及你,对于我,你并不是一个称得上轻松愉快的话题。但我没想到,原来还是有人记得你的。
昨天在微信上和三年前坐你后桌的妹子聊天,不知不觉便谈到了那段岁月。
“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真是个怪人呢。永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黑着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熟悉了才发现你很不错啦,很贴心很真诚。如果能瘦下来顺便整个容就更好了~~~”
“你太孤单了,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那时候的你太孤单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她说:“你很善良,真的。”
忽然想起梵高的《星月夜》,他坐在高高的树顶。不被理解的夜空,最朦胧最炽烈的光,那么近,那么远。
Ⅹ.
——所以。
我发现我已经无法评论你了。
什么是对与错,什么是好与坏,什么是真与假,什么是正常与奇怪。
什么是我,什么是你。
Ⅺ.
成长本来是一场骗局。
一年,一年,一年。短暂得只能仓促刻下三道年轮的时间,而我已经来到离你如此遥远的地方。那是再也无法相见的两端,桥无法把你带到我身边,隧道无法把你带到我身边,我要找回从前的时光机,抽屉深处却早已失去它的痕迹。
我只能静静回望来时的路。没有飞出野莺的离离青草,也没有一路开满鲜花的树。那是一条寻常的小路,泛着沉沉的黑色,中间几颗石子微微凸起。远山有太阳落下,若隐若现的灯亮在浮动的山腰,燃烧的云下已不见你长长的影。
再见。
Ⅻ.
写到这里,正好傍晚了。
窗外是正从城市的远方退潮般缓缓归于平静的晚霞,天空如手染青布。
很美,真的。
END.
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