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交往的日子里，我从未像现在一样失魂落魄。

      没有眼泪，眼睛和嘴唇都是干涩，像心一样裂开来，无声无息。水声哗啦啦的流，连同我的期待，我的思念。

      绝不是分手这样的大事，我自忖感情还算牢固，也许说出来发生的事，在外人眼中并不要紧，由于我的疏忽迟一天见面而已。终于我身临其境，才知道如此绝望、挫败和折磨。

      一天而已，仅仅一天而已。

      爱人来电时我还带着欣喜的语调问她到哪了，离夜晚越来越近，她每说一个字我们都变近了一秒。

      她的语气很焦急，“4-30的票，怎么是4-30的票？”

      我早被兴奋冲晕了头，只一个劲的问什么四月三十的票，直到她说：“你给我改签的是4-30的票，我现在走不了了。”

      心脏漏了一拍的感觉时至今日我也体会到了，我好似不相信一遍一遍的问她，“什么，怎么会是4-30的票……”

      我买票时的确没有看日期…只是选中了列车时刻，想着我惊慌起来，不安遍布了全身，她问我：“你怎么会买成4-30的票？”语气还是很温柔，虽然带着点焦急还有无奈，我打开页面查找车次，从抱着一线希望到彻底确认，嘴里只重复着“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

      我心脏没有跳的变快，也没有感到悲伤，只是很虚空，一团云一样高度的棉花，拖着我，我不知道害怕，我已经沦落进了虚空。

      长途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我听着爱人不是指责但停不下的抱怨。

      “我现在很烦…，真的很烦”

      “我很伤心…怎么会这样，我以为今天就可以见到你了”

      “真是对你无语了，怎么会……哎”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真的，现在都不想理你了……怎么会这样我好想见你……”

      这些话听在我心里，甜蜜的像蜜蜂的毒针。

      我沉默着，说着“不知道”，回应着“嗯”，目光呆滞的盯着4-29号剩下的三班列车，手指机械的刷新。

      长途电话进行了多久？从五点开始吧，一直到六点半，我始终重复着刷新和查询，上百次？也许上千次也说不定。不可能再有票的，我明知道该放弃，但是已经像木偶一样，心里的叹息化作发条，催动着我重复继续重复。

      我专注的重复以至忘记了开口回应爱人的问话。

      “你有在听么？喂，你在听么？”

      “在，在听……”我沉沉的应道。

      “你在干什么呢？”

      “我啊……我在刷票，29号的。”

      她好像沉思了一下，“刷的出么？”

      我很没底气的虚声道：“大概不能……”

      “好伤心，你知道吗我真的很伤心。”

      “嗯我知道。”奇怪，我怎么感觉不到伤心，可是这空荡荡的无力感又是什么呢。

      “算了我明天这个时候过去。”

      “嗯，也好。”

      “那你明天干什么？”

      “不知道。”她没说话，我又补充道：“睡一觉就过去了吧。”

      “嗯…我先挂了，给朋友打个电话。”她说。

      没来得及开口说好，已经变成了滴滴声。

      我看着电脑屏幕，手指依旧点着刷新，一遍，又一遍，永远都是灰的。

      心也是，不黑不白，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

      很快她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声音好像很愉快，告诉我，她和朋友聊了两句现在已经好了，让我也不要太难过。

      我没事的，我说。

      她安慰我：“明天…明天过去，你不要自责什么的了。”

      我没事的，我重复道。

      “嗯…朋友说过来陪我在外面玩儿。”

      “那挺好的。”

      我们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挂电话吧，又因为谁先挂推脱了很久。

      平时总是让我先挂的，很细腻的温柔，今天我看着挂机键却异常的痛苦，内疚极了，仿佛失去了先摁下挂机键的权利。

      她却不允，拗不过，还是我先挂了。

      很温柔，我被这温柔包裹着，在虚空中接近窒息了。

      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直到她离开了车站，我停止了刷票，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洪水流中抓住一根稻草有什么意义呢，明知道不可能，还在无谓的挣扎着什么。空落落的，也许机械式的刷票，只是为了制造希望的假象。

      也许是因为我很爱她，很想她，这样的难以挽回失误让我们的相处不得不缩短一天，令我肝肠寸断。也许仅仅，是我对自己的无力感到痛苦，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比起让自己受买错票的辛苦，折腾别人在车站之间来回，似乎更让我的内心感到煎熬。

      这属于人性的部分，自己吃苦痛呢，还是看着别人因为自己而吃苦更痛呢。后者，的确是后者。

      我疲惫的身心终于不支，倒在床上进入痛苦的梦乡。